西贡，一个逝去了的旧日传说
文∕翟慎晔
最早知道西贡，是因了法国女作家杜拉斯的《情人》。这部出版于1984年的自传体小说，是70岁时的杜拉斯以回忆的口吻向世人讲述她少女时代在殖民时期的西贡与华人阔少的一段恋情。
一句“我已经老了”的开场白，穿越过漫长的沧桑岁月，把人们带到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西贡。
杜拉斯笔下的西贡，风情万种，浪漫气息中夹杂着混血的气质。老旧的街道，透着暧昧，还有那些潮湿的夏天……纵使这里早已更名为胡志明市，但她喃喃自语的“Sai Gon，Sai Gon”，已经是越南抹不去的标签。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数年后，这座远在天涯，有着法兰西风情的城市，竟会与我那么近。
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不久的越南，国门大开，前去淘金的人，一拨一拨，蜂拥而至，尤其是有着“东方巴黎“之称的越南经济中心——西贡，更是受中国人青睐。据说，当时不到800万人口的西贡，华人就有50多万。
去过的人回来把个西贡说的天花乱坠，说那里怎样怎样，好像遍地都是黄金的样子。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当时在淄博外贸工作的老公，被公派到了越南。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没有网络，国际话费又很贵，书信往来，邮路太长，一封信在路上要走10多天。
可谓：此去关山路漫漫，不知何日是归期。
后来，体制改革，公司改制，计划经济转向了市场经济，企业破产，人员分流。有的换了单位，有的自己开了公司，而老公则选择留在西贡，由原来的公务护照更换为普通护照，公派变成了自由职业者。
2001年7月，与女儿由广州飞往胡志明，第一次踏上这片陌生的国土。
西贡，没有我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遍布市区的法式建筑，比比皆是，满街的咖啡店，从街头到巷尾，处处弥漫着法式小资情调。
当时，与老公一样在西贡打拼的山东人，有好几十个。吃饭的时候，一招呼就是一大桌。有的已在这娶妻生子，有了下一代。
2013年，当我再次来到这里，对这座城市的认知相比于第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网络信息的便捷，让我在走出国门之前，便做足了功课。而不像第一次，动身之前，对西贡的全部映像，仅停留在电影《情人》画面里。
16岁的玛格丽特戴一顶驼色呢帽，在一个不寻常的早晨站在西贡河的游船上，与即将成为她情人的中国阔少第一次相遇。
西贡，一个逝去了的旧日传说。将去的人怀着热切的心情，仿佛是去挽回那个逝去的时代；已去的人心心念念，怀念酷热日光下的光影斑驳和熙熙攘攘的世俗生活。这个被法国殖民统治近百年的越南第一大城市，曾是法国殖民时期为南圻首府。1955年后，是为越南共和国（南越）首都。1975年4月30日，越南战争结束，南北统一，为纪念越共创始人胡志明，西贡更名为胡志明市。
但在许多人心里，西贡依然是西贡。虽然，物是人非。
西贡的历史与它的国家和人民一样，饱受战争蹂躏。1859年，法国人占领西贡。至到1954年，法国人才撤离。接着就是南、北越分离，西贡成为南越首府。随后，越南战争爆发。
越南战争，是一场带给美国人民和越南人民深重伤痛的战争。在第一次去往西贡时，第一站便去了他们的“战争博物馆”。
越南战争博物馆，座落于胡志明市中心一条不是很起眼的马路上，前身是美军情报中心。展厅里以图片的形式记载了越南近代历史上最沉重的一页——越南战争，也是越南唯一一家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60家和平博物馆名录的博物馆。
在这场长达10余年的战争中，美国耗费了将近130亿美元，5.8万大兵牺牲，越南有3000万贫民伤亡。展厅里，留存下来的大量珍贵图片，真实地还原当时战争的惨烈！
相信，到过战争博物馆的人，没有人不希望世界和平，永远都不再有战争。
听老公翻译讲：越南战争，原本是一场内战，美国和西方国家的介入，导致了内战升级。
根据1954年的日内瓦协议，法国殖民者撤离后，北方和南方分别成立了两个政权。北方，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中国、苏联背后支持）；南方，越南共和国（美国扶持），南北越都获得了国际承认，协议规定两年后进行大选，以选票的方式统一全国。谁知，南北双方打了21年内战，最后，是坦克而不是选票统一了越南。
第二站：古芝地道
古芝地道是胡志明市区西北40公里处的一个地道系统。此地道原为越南抵抗法国统治时，由当时农兵徒手挖了20多年的一个地下战道。越战时期，转为抗美地道战的重要地下基地，由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越共）建造，全长200公里，地道分为三层结构交错，如同一个地下村落。
地道中建筑有医院、会议室、作战房间、粮库及军事陷阱等设备。
走进古芝地道，实际是走过当年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越共）的生活足迹。
据说，西贡解放前夕，当时的一些富豪、资本家、小业主、小官员，都纷纷携带家眷，手捧金条和平时积存的美金，争先恐后地逃亡，他们挤在滩头上，恳求来自香港和东南亚各国的船只，给他们一席逃难的舱位。
无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尽管战争的硝烟，早已经湮灭，可战争的余烬，却影响了好些人的一生。
老公到西贡聘用的第一位翻译阿学便是其中之一。阿学的父亲是资本家，祖籍潮州。南北统一前，他们家生意做的很大，家里有奔驰，有洋房，父亲有几位太太，他都搞不清，更不用说有多少兄弟姊妹了。西贡解放前夕，他的家人与大多数资本家一样，四处逃亡，有的去了美国，有的去了柬埔寨。他跟着姐姐到了柬埔寨，后来，柬埔寨局势动荡，为躲避红色高棉的杀戮，又回到西贡。但是，他们家的产业，都被没收了，这位昔日的少爷，不得不自食其力。
后来的翻译阿明，越籍华人，父母在南越政府做事。南北统一前夕，阿明已考取了法国留学生，西贡解放了，一切都成为了泡影。再后来，父母带着弟弟去了台湾，阿明一个人留在了西贡，昔日的陈家大少爷，仗着中、英文好，给中国人做翻译。
1992年，越南开放，政府这才发现缺少资本，于是又想起逃到美国和世界各地的大小资本家，又制定各种优惠政策欢迎他们回来“建设祖国”，于是一个一个“还乡团”又带着重新积累的美元、港币、台币，回到往日狼狈逃窜的海滩，又见到山坡上忧伤的基督和山坡下自己的故园。
老公到越南的第一位客户冯惠珠小姐，就是一位持美国护照的越南华人。50多岁的她，出生于越南，祖籍广东中山，家有兄妹10人，在家她是老小。
她们家从祖父那一辈，下南洋来到这儿，到了父亲一辈，家里开了3家工厂，生产一种叫味精的东西，日本人叫味素。当时，她们家的生意很是红火，整个南方，包括柬埔寨一部分，到处都是她们家的产品。
1975年，西贡解放，她们家被打成了资本家，人被赶到了乡下，财产全部被没收。
“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我们无从选择。只好随着命运之舟飘来荡去……我们就像不三不四的人，回中国吧，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根；生在越南，却让我们伤心地离去；生活在美国，又觉得格格不入。”
在美国，打拼了20年的她，将赚得的血汗钱，拿回来投资。但是，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20年前了。政府卡她，客户骗她，就连她的亲哥哥也要算计她。最后，她不得不带着伤憾离开西贡，回到了美国。
饱受战争蹂躏的西贡人，似乎更懂得享受眼下的随遇而安。无论他们挣多少钱，也不会拿去置办家产买房子，他们宁可一辈子都租住别人的房子里。因为，他们不想将来，只要当下。所以，好多的西贡人，仍愿意停留在那个值得纪念的旧时代，他们不愿意将自己的城市称作有着政治色彩的“胡志明市”。西贡，永远就是西贡，一个寻得到杜拉斯所描述的踪影的西贡。
由于西贡被深深打上殖民文化的烙印，西贡满大街都是金发碧眼的欧美人，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越南国旗和越共党旗，你没办法想象你是在一个开放自由度很高的社会主义国家。
对越南，国人始终有着很深的成见，只因上世纪70年代末发生在中越边境的那场交战，越南人也从此背上了忘恩负义的恶名。
“越南是国家，不是战争！”这是越南开放之初，为挽回形象而喊出的口号。
越南人喜爱挂国旗，尤其是国家节日，几乎家家户户都挂国旗。据说这一传统形成于奠边府大捷时期，当时是为了庆祝战争的胜利。
西贡，摩托车的王国。
走在范五老大街，随处可见欧美背包客，大概他们都看过杜拉斯的《情人》，而这里正是他们内心深处一直在寻找的梦想……
范五老街是西贡十分著名的一段街区，得名于越南民族英雄范五老。平民出身的范五老，在陈朝第二次和第三次蒙越战争中作出了巨大贡献，官至上将殿尉，德高望重，如今越南人依旧把他视作越南历史上少有的杰出军事家之一。
范五老，令人迷醉的夜生活
在西贡，红教堂是胡志明市最著名的地标，又称圣母大教堂，始建于1877年，耗时6年，建成于1883年，为法国殖民时期的最后见证。因其使用红砖建造而得名，据说，所用红砖全部都是从法国一块一块般运来的。100年过去了，红教堂的色泽依然鲜明，毫无褪色。
红教堂位于西贡市区中心，是最热闹最繁华之地。而中央邮局和红教堂仅隔一条马路，修建和使用的历史也和红教堂一样久远。
依然使用着的中央邮局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邮局，时光的混搭感在这里尤为强烈。这座建于19世纪末的邮局，是一座典型的法式建筑，设计者是埃菲尔铁塔的设计师。
中央邮局大厅内，悬挂着越南已故共产党领导人胡志明的巨幅画像。邮局的左右两侧是当年法国地理学家手绘的地图，圆形的花窗把投射进来的阳光变得柔和，拱形的房顶更是有一种历史沧桑的感觉。
统一宫，是法国殖民者当时的越南南部总督拉格兰蒂耶于1869年2月23日开始兴建的，取名为“诺罗敦宫”，也是法国在整个印支地区的总督府。1954年日内瓦协定签署，法国撤离越南，同年9月将“诺罗敦宫”移交给西贡政权，更名为“独立宫”。
1975年4月30南北统一，“独立宫”更名为“统一宫”。如今“总统一号”仍然停在“西贡总统府”楼顶，“阮总统”最终未坐“总统一号”逃离。当越共两辆坦克象征性地开进“总统府”时，一个时代便随之结束了。
统一宫是胡志明市最著名的地标，也是越南人民争取独立统一意志的象征；宫内100个大小厅堂装饰华美、富丽堂皇，可满足外交、宴会、娱乐、居住、军事指挥等各种需要,亦是参观游览的好去处。
圆桌会议，决定国家命运！
预备逃亡时用的“总统一号”，最终还是留在了这儿。
胡志明市政厅，虽说只有两层，但由于是宏伟的法式建筑风格，整个大楼气派不凡。由于外墙主色调为黄色，轻快简单，没有政府行政大楼的严肃感。
湄公河，世界第六大河流，发源于中国青海，在中国境内叫澜沧江，境外为湄公河，因此也有个“在家澜沧江，出门湄公河”的说法。湄公河，全长4880公里，流经中国、缅甸，老挝、泰国、柬埔寨和越南。最后于越南胡志明流入南海。
湄公河一日游行程：乘车到达My Tho，乘船前往Ben Tro，乘船返回My Tho，乘车返回胡志明市。
美拖，位于湄公河三角洲，距西贡75公里，大约2个小时车程，以盛产水果出名。湄公河流经这里，分成九条河流奔向大海，因此又称九江。
2001年，第一次畅游湄公河时，一日游是7美金。2013年，第二次去湄公河，一日游是10美金。
到了码头上大船，换小船，再换小小船，还得管你一顿午餐，觉得挺超值。
跟国内一样，西贡郊外，也有好多的美食生态园，且很红火。
杜拉斯的一部《情人》，让西贡笼罩在多情而又浪漫的文艺调调下。
“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意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与你那时候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摘自——《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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