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友:后生三考先生 | 教坛忆趣

在众多的得意弟子当中,钱忠骅算得上佼佼者,更是个角儿。小家伙勤奋好学,是我的语文课代表,特爱钻研,手头的一本《新华字典》都被他翻烂了。他经常找几个字考同学,也考了我好几次。
初一新学期刚开学不久,钱忠骅到办公室送作业本,笑嘻嘻的在我的办公桌上写了一个“壸”字,我乍一瞅,这个字与“壶”只有一笔之差,会不会是“壶”字写白了啊?钱忠骅见我狐疑,便说:“老师这个不是错别字,字典上有的!”“哦!老师没见过呢!”“我们考过别的老师了。他说是‘壶’字写错了。这个字啊读kǔn!”说着小东西便洋洋得意的乐开了。
当天晚上,我便把这件事说给校级大儒邢益三老先生听,老爷子乐呵呵的告诉我,关于这个字还有一个“锡茶壶和鍚荼壸(yáng tú kǔn)”的故事呢。相传,某天张之洞正在处理公务,有一名为王庆者和书童带上厚礼,专程来到武昌拜求张之洞,想要谋个一官半职。王庆系监生出身的候补知府,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看上去很像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大学士,据说转弯抹角与张之洞还沾点亲。张之洞正在从锡茶壶中倒茶,忽见礼品,便斥责道:“那些东西我不需要,还是先让我来考考你的学识。”待王庆递上自己的履历,回答几句简试后,张之洞看着歪曲的字迹和缺乏文采的字句,望着案上的锡茶壶,灵机一动,遂令手下取来纸笔墨砚,用正楷写上了“鍚荼壸”三个字。张之洞指着这三个字说:“做官必得识字,你能认识这三个字吗?”王庆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还拿来考我,岂不笑话?便脱口说道:“张大人别取笑小生了,那‘锡茶壶’三字我岂能不识?”张之洞说:“你仔细再认一遍,没看错吧?”王庆肯定地说:“锡茶壶我常用,还会错得了吗?”张之洞把手一挥:“送客!”第二天,张之洞下文将王庆这位候补知府遣回原籍,并在文中写了这样几句话:“我书本为鍚荼壸,尔则念作锡茶壶。三字各仅一笔少,音义显别形易误。令尔再面十年壁,从此不读锡茶壶。”
难怪有人把“箪食壸浆”读成“箪食壶浆”呢!后来有位朋友从溪口瞻仰蒋母墓回来,问道蒋母墓碑上端镌刻着的“壸范足式”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壸范足式”中的“壸”意指后宫的小路,专为宫女走的。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蒋母行为举止足可为天下女子所效仿。这可是蒋介石对他母亲的最高褒奖哟!
第二次是钱忠骅的父亲从广州旅游回来。他兴冲冲的给我学舌广东话,临走时考了我一下:“老师,您见过‘冇’这个字吗?”“没有啊,真的没有见过!”在学生面前,我一向来都是谦虚的,不谦虚不行啊!学生到你办公室来请教问题,一般都是有备而来的哟,尤其那些脑袋瓜子特别灵活的小子们。“老师,您真实在!我告诉您吧。广东人说‘没事’发音为‘冇’(mou)事,可字典上普通话读mǎo呢!”在他们面前,必须时刻牢记至圣先师的谆谆教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难堪只是暂时的。倘若王顾左右而言他,你会掉膘跌架子的,甚至几十年后见面了,他们还会调侃一番。至今我都记得在芜湖易太中学上高中时,那位姓刘的政治教师把“颁布”读成“分布”的故事。后来在易太中学三十年校庆聚会时,看到她,我们还偷偷的说“分老师来啦!”
第三次是在钱忠骅的作文中发现的,也算是一“考”吧。这是一篇描写放学路上见闻的小作文。他在文中写道:“习习的晚风吹佛着我们的衣裳,小伙伴们,就像晚归的小鸟不愿归巢一样,在草滩上彳亍而行。”耶钱忠骅的钢笔字一向来是端端正正的,这次咋把“行”字写分家了?可后面的这个“行”字又写得如此规范,四平八稳的?!还是查查字典稳妥些哟!果不其然,字典上写得清清楚楚,“彳亍”就读“(chì chù)”。第二天,我在早读课上大声的朗读着钱忠骅的小作文,读到“彳亍而行”时,故意等顿了一会儿,我悄悄的注视着这个小东西,只见他双手托着腮帮,一双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然后我放下作文本,边板书边表扬他:“同学们,你们看钱忠骅的‘彳亍而行’这个词用得怎么样啊?生动形象哟!”
没过多久,在写“下水作文”时,我把这三件事编成了“后生三考先生”的故事,让钱忠骅在班上读给学生听,只是把钱忠骅的名字统统换成了“后生”。学生们都是精灵古怪的,后来干脆把“后生”赐给钱忠骅,就叫他“后生”了。
常言道后生可畏,真得一点儿不假。三十九年的教学生涯,我感受最深刻的莫过于害怕学生的心理!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语数英还相对好些,语文课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那些偏爱语文的学生们,课本一拿到手,他们便迫不及待的通览一遍了。感兴趣的知识点他们会到处寻找材料。老师若是稍微马虎一点儿就会被动尴尬,甚至是闹出笑话。
有鉴于此,我只得笨鸟先飞,预先抢占制高点。一开学就把课本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一遍,读音拿不准的立马查工具书。刚工作的头几年,市面上很难买到《现代汉语词典》这类工具书,学校图书室也仅有一本,因为稀缺,只能在图书室里查阅。学校图书管理员给我开后门,让我每天晚上带回家看。我边看边摘录,几个月下来,居然抄了厚厚的几大本,宝贝似的放到书橱的最上层。好友包礼文调动时,指名道姓要我把这个宝贝疙瘩连同五六本剪报送给他。当时真的如同割肉一般舍不得。后来条件好了,出版市场日趋繁荣,我便有计划的选购各类语文教学工具书。现在写作查材料也是得心应手。
学生们逢年过节来做客,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不是烟酒茶,而是成套的书籍,工具书是最多的。几位“后生”去年还送“先生”一套《辞海》。这套《辞海》和陈三省作注的《资治通鉴》是我的无价之宝。
本刊编辑
赵克明 戴晓东 庄有禄王明军 庆 红
项 宏苏 恩李同好
值班编辑赵克明
美术编辑杨文民戴剑
周月友,男,62岁,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专业本科毕业。皖西作家协会会员。闲暇之余喜欢读书爬格子制美篇。多篇习作散见于《大江晚报》《JH 分水岭》《光慈文学》和中国诗词研究会微刊《中国诗词》、省诗词协会微刊《安徽诗坛》、省诗词学会微刊《安徽吟坛》《江淮吟苑》和《六安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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