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摄影：黑子
2020是个漫长的年度。自三月开始, 我们或多或少地被锁在家里, 朋友和熟悉的街道变得遥远。我们失去兴趣, 危机感时时地吞噬我们剩余的希望。世界好像突然进入临死前最后的荒原, 而我们是不幸的殉葬品。
在这些日子里, 我们放弃了不少 –
而空中仍飘逸着歌谣: 它们继续在清晨的微光中提醒我们, 欢乐仍会到来, 而我们只有前行的选择, 我们没有选择, 我们只有被风吹洗而保持站立的可能。
下面的集子中记录了我零星歌唱的嗓音……
— 黑子
清晨颂
那些喧闹的日子, 我们
饱含失落, 我们在清晨的光线中
寻找高飞而过的鸟,
以为意志可以解脱夜晚的
梦, 我们把围巾挂在脖子上,
把风留在身后, 街面的
人行道上我们互相问候,
但我们仍然沉睡于带着事故的
十字路口。
而树依然站立, 它以弯曲的
树杆支撑着天空 — 那里没有飞雁，
那里的云正四处游荡，
等待降落的时间。
2020-05-15
这样的夜晚
这样的夜晚适合
静坐 —
听万物的喧哗和
它们的呼吸,
听湖水, 在月光下的
沉睡, 听远方
微微的轰鸣,
巨石背后关紧的门,
听寺庙的栅栏,
放飞囚禁的蜜蜂,
听众多的心,
在空中不安地荡游，
听镜子后那一对最后的眼睛,
盯视着毫无准备的陌生人。
2020-04-20
祭典
升腾是高贵的, 离别
迁移荒凉 — 我们如同蝴蝶, 折射迷失的光线,
游移的航道上捕捉影子。
房子里住着巨大的谜, 我们是
手握谜底的见证人。
而窗外的春天已在夜晚留下
坦白的面孔：它的花开了,
它的土地显得苍白。
我们带着被细菌和浓烟残害过的
眼睛仰望天空。
某种东西正从高处坠落,
它不是冰雹, 不是夏天的雨。
我们无法知晓它的形状,
或坠落的具体时间 —
我们等待着, 犹如沙漠中
埋葬的
磨盘, 祭典的血,
犹如被送往屠宰场路上的羊羔。
2020-04-19
四月
至少, 这一刻是安静的：大街
再次开放, 春天交换了夏天的信息。
我们寄走不再拥有谩骂指责的
邮件, 寄走习惯了独飞的鸟。
但我不愿相信
这些空气中的丝丝细语 —
我只相信黑夜, 相信路灯下的雨,
交杂中肮脏倾斜的线条。
我甚至相信土壤, 地面上长出的
话题。巷尾的走廊边狗的尾巴,
樱桃园里沉睡倒塌的住房。
我相信夜晚中踱步而过的狼的足迹 —
它们狰狞的嘴,
不会说话, 但坚硬的利齿带着诚实的
血滴。它们在清晨闭上眼,
毫无躲藏的计划。
这个村落已积满了尘埃,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春天让我们疲劳, 下一个季节也不会
带给我们海水的积涨。
躁动之后, 我是寄生在苹果树下的
蒲公英, 等待风的旅行。
我在阳光下歌唱聚集的蜜蜂 – 我在歌唱
沙漠上一对模糊行走的过路人。
2020-04-17
此时
把你的手给我,
把病毒留在身外。
把干净的山留给云朵,
把风留给屋顶和折断的松枝。
把甜蜜留给寂默无声,
把记忆留给眼泪和笑容。
把用过的口罩留给毒害过的土地,
那里藏着爬山虎和巨大的月亮。
把每一扇门当着墓碑,
把深深的海当成聚集的婚礼。
把你的手给我,
把我的留给未来的人群。
2020-04-09
经过
经过这里, 我们留不住
风, 留不住水, 留不住遮阳的
天空。我们甚至
无法在记忆中
收留云彩。
但我们仍然行走,
仍然伏下身来,
关注花朵。
大地给了我们一个春天,
我们把它称为礼物。
2020-03-30
悼歌
他们走了, 我们仍在等待。
外面下着雨, 打落去年秋天剩下的
几片枯叶, 世界是沉默的。
我也在行走, 如失落方向的牛。
我的高山在那城墙之外,
而城里的人已经死亡。
我有中国的痛苦, 我有
意大利的痛苦, 我有大地的痛苦。
一个逃离了沙鱼但失去大腿的
人的痛苦。那里的海洋留着血迹,
那里的海洋留着呐喊,
那里留着成堆成堆的尸体。
2020-03-24
之后的清晨
我记得昨天, 荒原毁灭后
的残迹, 动物的脚,
奔窜过眼下被烧成灰烬的森林。
我们望着汹涌叹息的海,
尽力摘除心中的荒凉 —
我在寂寞中
揭开肩膀上的伤口, 那里张着
狰狞的嘴, 提问我在那个夜晚的逃亡中
是否忘了带上干净的
手套, 而如今
沼泽地上爬满了咧牙的鼠,
它们用近乎冷漠的眼光注视着
一个不该到来的生灵。
这里的太阳正剧烈地把自己烧毁,
这里的土地紧闭, 枯干如镜子中的沙漠。
2020-03-22
窗口
那里, 我看见辽阔的山脉,
那里摆列着许多冬天的季节里
企图打开的小窗。
那里站着黄树林, 大地之上
深蓝的天空。
那里住着酒醉的心, 穿过黑暗的巷子。
那里挂着红色美丽的衣衫,
拥有笑容和
眼泪, 不眠的夜晚中
弯弯曲曲的河沿。
那里流传着比针尖更为细小的
传说, 墙上刻下的凤凰。
那里的鸽子长着丰满的羽毛,
广场边缘高音的喇叭。
那里的问候唤醒了
清晨, 而雪仍躲藏于遥远的山庄。
那里的郊外带着寂静，
山坡带着芦花。
那里的你坐在新鲜的阳光下，
眼睛朝向窗外的远方。
2020-03-06
作者简介:黑子，原籍福州，现定居美国，兴趣诗歌和诗歌翻译。作品散见于《诗刊》，《北京诗刊》，《中外诗人》，《WePoetry》，《昆仑文学》，《华人头条》， 《乐诗中西》, 《风吟诗歌》等刊物。“黑子的世界”感激你的关注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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