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周末一个雨朦朦的清晨，一大早去国博看中国古代服饰文化展。
对于像我这样的细节控来说，比起纵观大略，我更着意于那些“细枝末节”。
比如宫廷贵妇那象征养尊处优的长指甲、比如裙衫下摆精美绝伦的纹饰图案，还比如文人雅士敞阔厅堂看似不着意实则余味悠长的瓶花。
往往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束，幽幽插在宝瓶中，留白写意，一束胜过千万朵。
在朋友圈中分享美照加彼时心得，好友小五留言：就喜欢你这种骨子里散发的月白风清。
虽然心知这般厚重的夸赞无法承当，但是那一刻心底的确涌起温柔，与惆怅。
温柔的是，“月白风清”这四个字，实在不染纤尘、美不胜收，又是多少红尘中人念念不忘却又无法企及的心之所向；
惆怅的是，芸芸众生，如你如我，曾几何时，大抵都有过一场林黛玉式的“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月白风清”梦，只可惜纷纷在生活的波涛汹涌里缴械投降，一如所有其它的痴梦，半途夭折，叮当碎灭。
生活是泥沙俱下，众生是浮浮沉沉。
但常常在某些瞬间，我们依然会不由自主，与某些“月白风清”的时刻狭路相逢，短暂流连。
比如无欲无求地，为一幅古画意乱情迷；
比如静静地听晚风过境，树叶婆娑摇荡魅影，池上雨滴描画图景；
又比如置身千年古刹，不声不响，化作岿然顽石，下一秒恍若生苔。
在这些时刻里，买房结婚、KPI年终奖、香奈儿纪梵希都无足轻重。
一个人，清清静静，只是一个人，不为贫富而不芳。
虽然明知这些时刻“命不久矣”，但也觉得无伤大雅，经过这一场昙花一现的“返璞归真”，好像又有一股真气沁入，继续戮力面对生活的滚滚红尘。
02|
想起大学时候，可以独自一人坐一小时的汽车去郊外登山，可以坐在空无一人的外文室内读莎士比亚诗歌至盹着，可以静静坐在阳台上凝望飞鸟或密雨。
生活的所有磨难，也不过只是应付一场一场考试，简直纯洁到可恶。
时光当真显得不值一文，却又如此贵不可言。
时间当真仿佛轻如鸿毛，但又那样重于泰山。
岁月当真可以不知不觉，而又潺潺流过眉间心上。
如今的我们，大抵已然做不到那样清心寡欲，在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林林总总的欲望让我们马不停蹄。
我们日思夜想的，往往是那些曾经触不可及的东西。
何时能够更加底气十足地走进Hermès、何时能够搬进更大的房子、究竟哪里才能够安放灵魂和肉身……
每一个问题都携着千钧之力，每一个问题都可以让人零落成泥。
无论一个人多么奇形怪状，肢解他的生活，兜兜转转无法抽身的，依然是这些“老生常谈”。
我们慢慢变得没有那么烂漫、没有那么纯真、没有那么空灵；
我们开始变得功利主义、变得苦大仇深、变得精明贪婪。
我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佝偻；我们的灵魂，变得越来越黯淡。
我们就像吭哧吭哧涉水渡江的人，蓦然回首，波浪滔天里，满布尸骸。
当然，我们也并非毫无所得，我们也并非一无是处。
事实却是，如此一身俗气的我们，也可以活得安然无恙。
我们不再读唐诗宋词，我们琢磨着每个月的账单；
我们不再花一个小时的时光欣赏日落，我们宁愿对着潮起潮落的股票走势神魂颠倒；
我们不再单纯因为喜欢而与一个人相看两不厌，而会藕断丝连地在喜欢这种心理体验当中增添它未必托得住的砝码——就像《人潮汹涌》里的万茜，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被物质打败，但也绝不会再相信纯粹的感情了。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大加吹捧与歌颂。
过于梦幻空灵终究“不容于世”，然而一股脑的现实主义其实也千疮百孔。
所以人们才时时渴望“放空”——一种只有成年人才“买得起”的奢侈品。
因为现实常常让人觉得淹没窒息，一种空谷足音的“满”的身心状态。
然而“放空”的“空”也并非就是指空无一物、四大皆空，只是犹如清晨打开窗，让新鲜空气和微醺朝阳踱步进来，稀释掉那一个夜晚的浑浊空气与粘稠幽暗。
如此轮回反复，如此跋涉漫长余生。
03|
中国佛教禅宗六祖慧能的故事传唱不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偈子深入人心。
但我始终更加眷顾神秀的“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宗教有宗教的四大皆空，但俗人自有自己的念念不舍。
世间大抵没有几个得以超脱的圣人，多的是摸爬滚打时而混沌时而顿悟的凡人——有的是不愿，有的是不能。
毕竟，如此万紫千红的世界，怎能甘心舍弃？
毕竟，如此肉眼凡胎的我们，怎有幸彻彻底底醍醐灌顶？
因此，“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才如此叫我低徊。
因为这才是更加入世、更显贴切的处世哲学。
既然世间尘埃扑扑，我们又无法置身事外，那么就融入其中，只是不能完全泥足深陷，总要学着勤加拂拭。
尘埃总会来，但不至于累积，日久天长，覆水难收。
“有用”固然令人孜孜以求，“无用”之美也的的心旷神怡。
而偶尔从泥沙俱下的生活里“逃离”，追逐那看似短暂而无用的美好，于我而言，就是“时时勤拂拭”的过程。
生活，也可以有另一种可能；
逃离，也并非全然的消极避世；
生命，即便不是“骨子里的月白风清”，也至少没有“骨子里的污浊之气”。
如此，已经称得上“圆满”。
-END–回眸-总有一些人，不忍心不打扰“如果”这粒毒药，我们常常都想尝一尝我们渴望的爱情，原本不是这样的人间哪得林黛玉。章子怡，不过如此方方 | 女人想过上好日子，能有多难
放空，只有成年人才“买得起”的奢侈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