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萝说
前几天曾和大家预告过，9月16日晚菠萝会做客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节目，和观众聊一聊癌症的秘密。现在节目视频已经上线，欢迎大家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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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把癌症变成慢性病
中国癌症的发病率在世界上是排在50名开外的，这是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为什么说他是不幸呢，这就证明了我们的癌症发病还会持续地增加。因为如果真正看全世界癌症发病率最高的国家的前20名，几乎都是欧美的发达国家，都是大家可能在北京雾霾来的时候想移民的国家。什么发达国家癌症会多，其实说白了，癌症最大的风险因素是寿命。
但仔细看欧美国家和各个国家之间癌症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就会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大家可以看到欧美的发达国家，其实发病率是远远高于东亚的，包括中国。但是它的死亡率，其实是比中国还要低的，也就是说，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加，社会老龄化我们的癌症会越来越多，但是死于癌症的人其实不会增多，如果我们正确地面对，其实那个数字还有可能降低的。
至少我们能把绝大多数癌症变成慢性病，我们的目标不是消灭癌症，癌症是不可消灭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加它就会出现，但是我们的任务是把它变成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的疾病，有谁听说过，得高血压糖尿病以后就晕倒在医院的。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可以控制它，我们只要按时地吃药，正常地治疗就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我们所有科研人员的目标。
逆转：早期预防和筛查的重要性
通过数据分析发现，美国癌症死亡率从1995年左右开始，已经连续20多年持续下降。而中国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我们癌症发生率和死亡率整体都在上升。对抗癌症，美国到底做了什么，让它完成了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逆转？
【肺癌】
1990年到2015年的时候，肺癌的死亡率男性降低了43%，所以从1990年开始美国到底干了一件什么事情，降低那么多。肺癌的死亡率是那个黑色的线，其实从1920年开始肺癌死亡率是迅速攀升的，一直攀升到七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突然掉转头开始往下降。但后来有人发现这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有另外一条曲线也是长得非常像的。就是下面的蓝色那条曲线，那条蓝色曲线和黑色曲线几乎长的一样，但是它比黑色的曲线提前了25年左右，这条蓝线就是人均吸烟量。
吸烟到发生肺癌会大概25年时间，从戒烟到肺癌开始下降也需要20多年时间，我们如果现在不做什么事情，在未来20多年以后，我们中国的肺癌发病率就不会下降。中国的吸烟人数超过了排在第二位，到第30位的29个国家的总和。如果这是GDP，我觉得应该非常值得骄傲，但这是吸烟量，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从大规模的社会学的角度和周围的人角度来说，没有比吸烟导致癌症更清晰的科学，更简单的防癌的办法了，当你把烟戒掉的时候，你的死于癌症的概率至少会降低30%以上，抽根烟把烟一丢，出去骂政府不治理雾霾。或者在外面雾霾戴着口罩，进了屋开始抽烟，在我们科学家看来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不能理解为什么是这种不理性的一种决定。
当大家看到这种照片的时候，不知道做何感想，我有很多的朋友是做肺癌筛查啊，做基因检测啊什么的，我开玩笑说，你真的是找对了行业，这个东西就是个朝阳产业，因为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吸烟到底有多么的严重，肺癌到底有多么的惨。
但是在中国来说有一件可能让人不太理解的事情，中国和美国都有很多女性的肺癌患者， 85%的美国的女性肺癌患者是吸烟的，但中国是反过来的，中国只有15%左右的肺癌患者女性的是吸烟的，85%都是不吸烟的，那问题就来了，这些女性没有吸烟为什么也会得肺癌？
由于肺癌的发生需要30年，20多到30年的时间，因此我们来找现在的女性为什么会得肺癌要推到70、80年代，来看看那会儿有什么风险因素，所以绝对不是现在的雾霾，而是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种固体燃料里面含有大量的那个致癌物质，包括PM2.5，包括很多的化学物质之类的。
还有一个东西，也是中国的女性接触的特别多，但是男性相对比较少的。就是厨房的油烟，但其实全是PM2.5，全是致癌物质，那天我去做了个实验，炒一个番茄炒鸡蛋，然后拿个PM2.5的检测器一测，瞬间飙到2000多。可能大家没有去测过，鼓励大家回去测测，不管你吃火锅还是炒菜也好，即使炒菜的时候把那个放在边上也是700多，所以咱们的母亲在给咱们做饭的时候，如果不注意都真的是用生命在给我们做饭，我们怎么能够保护他们，怎么能够保护我们的亲人，保护自己。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买抽油烟机。
【结直肠癌】
结直肠癌的五年生存率地图，颜色越浅，说明它的生存率越高，所以可以看到，中国的颜色是比美国要深一些的，说明我们的那个生存率要低一些，美国是65%，中国是55%，但其实美国以前也就是50%左右，但是美国在过去的30年，结直肠癌的发生率和死亡率都连续下降，连续下降了30年，从科学界来看，真的是让人很高兴，降低了30%以上。
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戒烟，吸烟和20多种癌症有关系。但是不只这一个，美国还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筛查，结直肠癌的筛查，如果说有一种筛查救了很多人的命，那就是结直肠癌的筛查。
美国当年在2000年的时候，只有20%的人进行了结直肠癌筛查，但是到后来，这个比例已经超过了60%，而中国现在的比例不过10%，因为第一，很多人是不知道，肠镜是什么，还有人是根本没有想过，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做，有的人不知道多少钱，有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用，大家如果不了解的话，就不会开始，如果不开始的话，就很麻烦。
其实咱们北京有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政策，医保报销无痛肠镜，这是在全国其他地方几乎都没有的政策，美国为什么肠镜的普及率大幅上升吗，不只不用钱免费，如果你不做，你的保险就涨价。所以50到75岁，50岁以上的人强烈推荐任何人都应该去做肠镜，肠镜还有一个好处是什么呢，不用每年去做，不是说随时都要去捅一下的，10年做一次就可以了。
↑美国癌症5年存活率
筛查为什么很重要，看五年存活率的话，女性男性也好，如果是零期一期二期，存活率是非常非常高的，到三期依然有70%多，但一旦到了四期，如果错过了早期发现的机会，就会降到20%左右，现在这个四期是我们作为新药开发来说努力的目标。但作为一个科普的学者，我觉得应该提醒大家，早期的发现预防和筛查才是真正能够救命的.
治疗：科学疗法挽救生命
Emily Whitehead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小女孩，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得了急淋白血病，是一种非常凶险的白血病，大剂量化疗以后，很不幸的一年以后又复发了，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只好使用更大剂量的化疗，然后又回家了，但很可惜仅仅过了半年，又复发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就告诉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但她的父母没有死心，在网上看有没有针对她的这种新的临床实验还没有被批准，有可能尝试一下的，所以她正好遇到了当年，刚刚兴起的叫卡CAR-T的一种免疫细胞疗法。前天刚刚被美国FDA批准上市，这是非常新的消息，Emily的故事是那个药能够这么快被批准上市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因为Emily现在已经治疗的非常好。
CAR-T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它就是从患者的体内把你的免疫细胞拿出来，但是拿出来是没有用的，因为体内的绝大多数免疫细胞是没有办法识别癌细胞的，这个可能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不是说免疫细胞越多就能对抗癌症的，大家可能都知道魏则西的事件，魏则西当时使用了一种疗法，其实就是说把人的免疫细胞拿出来，大量地扩增以后，再给人输回去，希望通过大量的免疫细胞能够对抗癌细胞，但其实那是没用的，原因是绝大多数99.99%的我们的免疫细胞都是对抗细菌和病毒的，所以这个东西在魏则西身上用起来的时候，以前那个方法在美国做临床实验时候就失败了，所以就没有在美国使用。
但CAR-T是什么东西呢，CAR-T就给它加了一步，你不是识别不了肿瘤细胞吗？我让你，强行让你识别，所以我们可以用一种非常高精尖的基因工程的办法，给这个免疫细胞加上一个外带一个我们叫靶子一样的东西。让它能够专门去识别这个肿瘤细胞表面的一些蛋白，这样的话，这个免疫细胞就变成了一个像导弹一样的东西，它特异性的专门去追杀这种携带这种表面蛋白的癌细胞，说起来就是一张幻灯片，但这是做了20多年的科学研究。
那Emily想尝试这个的时候，全世界没有一个小孩用过，所以她的父母是很担心的，但谁也没有办法啊，死马当活马医吧，但运气非常好，治疗的效果非常好，2013年她癌症去做体检复查发现全身没有一个癌细胞的时候的照片，所以她举着的，one year cancer free一年没有癌细胞，Emily每一年都会去照一张这样的照片，所以看到这样的故事。我觉得作为科学家也好，作为大众也好，都要有信心，科学的发展永远不是渐进式的，以前对于Emily这种连续复发的患者，癌症就是绝症，但是现在，有一些新的疗法突然出现的时候，就彻底地革命性地改变了这一类患者的生活。
像Emily一样的案例还有很多，Joseph Rick，黑色素瘤患者，参与了CTLA4的免疫疗法临床实验Stefanie Joho，结直肠癌患者，参与了PD1免疫疗法临床试验，Nancy Justice，神经胶质瘤患者，参与了溶瘤病毒免疫疗法临床试验……他们都被最新的试验性疗法挽救，成为了幸运儿。这些人，全部都是美国的各种肿瘤的抗癌大使，给大家宣传，为什么癌症不等于绝症，到底应该掌握什么样的知识，怎么样从心理上来寻求帮助，各种问题，我也希望中国有更多的这样的患者故事。
↑Nancy Justice神经胶质瘤患者，参与了溶瘤病毒免疫疗法临床试验
这些人都是非常非常的乐观积极，去主动地寻求一些方式，对这一部分人来说，即使临床实验不是成功，他们也是英雄，因为他们会给其他的患者带来很重要的信息。第二，他们非常能够直接地面对这件事情。在中国咱们是先患者家属知道情况， 来担心怎么告诉患者，但在美国由于法律的规定，必须首先告诉患者，所以美国都是患者自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以后，天天发愁怎么告诉自己的家人自己得了癌症，怎么防止家人想不开。大家觉得患者的心理承受不了，但其实这都是你的直觉。绝大多数患者是可以忍受这个的，但是患者如果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由于你的一些行为，导致猜疑的话，是会发生非常非常不好的结果。
科普：如何正确认识癌症
刚才说了预防筛查治疗，其实最最关键的是教育，科普，如果大家不知道科学家一天到晚在干什么，我们到底进步到了什么程度，一切东西都是白搭。去年年底的罗一笑的故事，就是一个小姑娘得了白血病，筹款的事情我们不谈了，但是在罗一笑因为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期，所以后来她的治疗效果不好，去世了，就在她去世以后，有人就开始借由这个东西，攻击说得了白血病基本就是个死。
↑摘自微信文章《罗一笑是病死的还是治死的》阅读量100000+
这种说法非常的要命，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很多的白血病其实都是可以被治好的，尤其是小孩的白血病，百分之七八十，八九十，都是可以治好的，但是很多人不知道，一篇文章写的白血病就是个死，传播率非常非常的广，有很多小孩的家长给我写信说，我不想让我的小孩接受治疗了，因为医生都在骗我的钱，我要带我的小孩去接受吃其他的一些中草药什么的，我觉得非常可惜。
为什么大家老是有一种白血病就是个死的这种印象呢，就是小时候电视剧看太多了，从《血疑》到《蓝色生死恋》这种日剧韩剧，给我们灌输了大量白血病就是死。白血病从1960年当时很差的治疗方式，到现在，其实已经超过70%的五年存活率了。
另外一个存活率很高的瘤种是霍奇金淋巴瘤和非霍奇金淋巴瘤，就是淋巴瘤总体来说，这个为什么在现代社会很重要，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会得这种病，因为淋巴瘤是一个年轻人得癌症比较多的一种。
但是霍奇金淋巴瘤治疗效果已经这么好的情况下，依然会出现很多的悲剧，比如说徐婷，我觉得是一个非常非常可惜的例子。
徐婷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非常漂亮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的90后的演员，她当时很不幸被诊断出淋巴瘤，但是她特别怕化疗，受到周围人的蛊惑，于是她拒绝了所有的正规疗法，而到山东烟台找到了一个所谓的当地的神医，对她的治疗方式是拔火罐和针灸，所以你看她的那个背上和她当时正在针灸的照片，她当时发微博说，没有想到用这种纯天然的办法也这么痛苦，最后的时候，她发现治疗效果非常差，而且条件越来越惨，到正规医院但是已经太晚了，她最后不是死于癌症，而是死于重度的感染。
作为科普工作，我当时刚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转到我自己朋友圈，我说我们真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们真的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你想我平时在业余做这些事情写这些东西，和我的一些朋友写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想多避免一些这样的悲剧的发生，这么年轻的生命，就是因为被人为的，弄成这样子。
还有这件事情发生以后，曾经有人就是说这个神医不是坏人，他就是用力太猛了，他就是太着急了，他还是一个好人。我们讲一种疗法有没有效，和使用这个疗法，施行这个疗法的人是不是善良的人，是不是好人，是不是觉得有效，毫无关系。任何东西都要看客观的证据，所以不管你是中医还是西医，只有客观的证据才能说明问题，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就是好人，不是有白头发白胡子就是好人，他可能是好人，但他还有可能完全不懂医学，完全是在瞎弄，而人的生命只有一个，你如果要把自己的生命交给这样看起来特别善良的人，是非常危险的。
但是和她相反的一个例子，这四位其中有三位也是淋巴瘤患者，这四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是曾经淋巴瘤20多岁得了以后，接受了正规的治疗然后治愈了，他们在一起就发起了一个公益组织叫淋巴瘤之家，他们做这个公益组织的初衷就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生病以后在网上完全搜不到靠谱的信息，而且作为患者以后，完全没有患者能够告诉他们，以前的过来人告诉他们怎么样，所以他们做了这样东西，来帮助偏远地区没有办法了解的人，了解到准确的信息。用他们的现身说法来告诉大家淋巴瘤是可以治愈的，癌症是不等于绝症的，如果你只要遵循正规的治疗，存活率是非常非常高的.
一个特别可惜的事情是什么，徐婷在生病以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这个组织，她在网上留言就说，我是非常年轻的患者，我特别怕化疗，因为别人告诉我化疗特别痛苦，还会死的更早。但就有很多的病友其实因为在圈子里面都会告诉她说，化疗确实非常非常痛苦，但是是可以把你治愈的，但很可惜，徐婷还是愿意相信了其他的一些人，没有相信自己的病友。
所以了解真相，积极预防，不要恐慌，我们就能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癌症不是绝症，我们是可以战胜癌症的。
Q&A环节
问：美国的很多例子像Emily，他们可以进入到最新的癌症的和临床的这个接轨，那中国有没有类似于这样的方式
答：这就是临床实验，以前中国会比较少一些，现在由于大量的顶尖的科学家回流，政府的越来越重视，医生的素质越来越高，越来越了解怎么做临床实验，现在中国很多很前沿的药物已经进入中国进行临床实验了，所以是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所以当大家如果没有标准的疗法可以治疗的时候，我是鼓励大家去积极寻找并且参与这样的临床实验的，通常各个医院，各大医院都会有很多的宣传的册子啊，包括网上有一些不同癌种的患者社区，都会有很多这样的信息。
问：去做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没有必要每年都体检，因为有一些病是体检检不出来的，尤其是癌症，那怎么办？
答：现在我们普通的体检做的所谓的防癌的筛查其实是准确率是比较低的，所以就是我们专业叫假阴性和假阳性都比较多，所以就是查出来有癌症不一定有癌症，查出来没有不一定没有，就是这样子，所以为什么这样的体检只能起到初筛的作用，而真正有效的防癌体检就是刚才讲到就是结直肠镜，宫颈癌之类的，要非常专业的一种筛查的方式才有可能能够筛查到，但是确实是，有很多的癌症还没有办法非常准确地检测到，所以这种情况是有的，我们需要还继续努力，但是现在有几种癌症啊，比如说乳腺癌，结直肠癌，肺癌、宫颈癌，至少这几种癌，是可以有比较有效的筛查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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