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名张喜荣。陕西丹凤县人,职业技术学校教师。业余喜欢文学创作,作品多见网络平台。
我和我的母亲
父母一直以来都是我内心不敢触碰的伤心地,特殊的2020年,在母亲节那一天里,在母亲去世23年后 ,我想记述发生在我和我的母亲之间的一些事,不再忧伤!
我是母亲46岁生的女儿。母亲生我时已经46岁,由于身体很不好,父亲不想要我,怕累倒了母亲,而母亲态度却坚决,于是就有了我和我的后来。
打我记事起,母亲没有下河洗过衣裳,都是我们姊妹几个轮换着去洗。母亲的脚腿常年浮肿,每晚泡脚时都会放上盐来消肿。而我也有更多的机会,注意到母亲的脚:皮肤很白,是裹过之后又放了的脚,没有小脚那样小而尖。我的大姨是缠过的小脚,走路颤巍巍的。她的脚除过大拇指外,其余四个指头都是蜷着的,像跪在那儿。脚和小腿用手指按一下,常常是一个窝,半天回弹不起来。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父亲是木匠,手艺人。我们家的日子不算很差,至少没有像别人家借过东西。记得村里的一个婶儿,经常穿着偏襟袄,胳肘窝里揣着一只碗,隔三差五就到我家里来借盐, 碱面和菜等。一般家里养鸡是为了下蛋,卖掉鸡蛋来买生活必须用品 ,像盐,肥皂,碱等。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的中华肥皂一连四毛八,一颗什锦糖一分钱。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到像现在用一个鸡笼把鸡圈养起来。鸡是到处乱窜,家家都不像现在都有楼门。常常是东家的鸡,蛋下在西家的鸡窝里,西家的鸡蛋又下到了门前人家的鸡窝里。而母亲这时像是个侦察员。她会清楚地知道哪只鸡今天大约什么时候下蛋,她会关注这只鸡这一时间段的动向。
后来的一个场景,让我真正知道了母亲能够准确获得信息的原因:母亲看见鸡后咕咕的叫着,那只母鸡听见叫声先是放慢脚步,然后便匍匐在地。母亲熟练的一把抓住鸡的两只翅膀,左手掐住后叫鸡的屁股撅起,右手的无名指迅速的伸进去,摸着有蛋没有?若有,这只鸡今天就在她的可视范围之内。经常是我家的鸡跑到隔壁娘娘家的鸡窝里面去下蛋,从鸡入窝到下蛋后鸡“歌蛋歌蛋”的大声叫喊,母亲都能准确地把握信息,把属于自家的鸡蛋从别人家的鸡窝里拿回来。
还有一个与鸡蛋相关的事儿,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二哥去商镇上学时是背着背篓去的,里面装的菜,馍和柴火。每周都有几个棣花下来的同学把背笼放在我们村口等我二哥。有一次二哥要钱 ,父亲没有给,哭着上学走了,而我看着二哥那样难过,我哭的稀里哗啦!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看见别人难过,我也会落泪。
二哥比我大十岁,母亲为了哄我开心,给我在铁勺里煎了一个鸡蛋:铁勺的柄细长发黑,勺口比现在的饭勺勺口略大。母亲先取麦秸在灶火里点着,然后在铁勺里滴些油,一边在火上加热,一边旋转勺柄使油沾满勺底,油热后把打好的蛋液倒在勺里,也是一边加热一边旋转手柄,使蛋液很均匀的摊在勺底上,等挺住之后,用筷子夹住给翻个身,稍等片刻,一个金黄油亮的蛋饼就做好了。眼前的美味使我忘记了刚才的忧伤。后来我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我小时候一次无意的哭泣竟有了母亲蛋饼的眷顾。在以后的人生岁月里。我却不会对别人哭,只会死扛。
还有母亲对我说的一句话,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女有不如娘有,娘有不如怀揣。”“现在的努力都是给将来攒期期。”当时不太明白,现在懂得了,人必须独立,更要小小的就努力。在那个中专盛行的年代, 满头银发的母亲不知哪来的勇气,去学校找老师找主任帮我办休学,期望能稳妥的考上中专。却从不愿参加我和三姐的家长会,怕人家说她这是哪个娃的婆来参加家长会了。
她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要考上学之类的话,就是那样在远处默默地守望着。就连高考结束后,我同村的同学说我没有上线,我就积极准备去打工。父母不曾在我面前说过丧气的话,只是一次在小房门外无意听到父母的对话,才知道他们内心有多么沮丧,失落。可幸的是后来我同班同学说我上线了,原来那个同学看错了。当我到丹中取成绩单时,被丹中的张乐宁老师训了一顿:“你拿的真老!你是咱们学校最后一个来取成绩单的!”殊不知是我没有勇气去丹中看成绩。当我拿回成绩单给母亲看时,她爬满皱纹的脸上乐开了花…
上高中后,周末冬季回到家里总是爱挤在父母的热炕上。睡在母亲的炕旮旯里,是那样的踏实,安慰和自在。凌晨三四点,父母就醒了。开始聊这个娃,那个娃 ,这件事,那件事,事事都与娃们有关。而我睡的迷迷糊糊!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娃多父母操的心真多,哪个儿女都在父母的心上,尤其是他们认为不行的那个!
有一次在临睡前,母亲突然兴起,要给我写她的名字:她叫我捉住她的无名指,在她光滑细腻的肚皮(母亲微胖)上比划着“秀”“莲”二字。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母亲的名字中还有一个“莲”字,因为同辈的人都管她叫“秀姐”。当时的母亲我感觉她很幸福,也很自豪。因为她没有上过学,虽如此,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人缘。她的勤快能干与善良体贴,在我们村院中是很有威望的。
我母亲是不识字的。她不知道鲁迅笔下的闰土,更不知道闰土冬季里是怎样雪地捕鸟的?可现在想想,母亲大热天在案板上捕鼠与闰土大雪天捕鸟的方法好神似啊!在那个年代,土木结构的房子里老鼠活动很猖獗。它会在你家的灶台上,案上,柜盖上甚至床上四处穿行,吃剩的饭菜馍要盖起来,否则老鼠都会去凑热闹。就算挂在空中笼子里,攀爬技术高的老鼠也会绕过房梁,爬过铁丝跑到笼子里面去。
老鼠都成精了!当时人们用老鼠药灭鼠,我家也用过。而母亲的另一种方法,令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大热天土木结构的房子里还是比较凉快的,母亲在案板上用一截木棒支起筛包谷面的箩,在下方放一些馍疙瘩,用一根细长的绳子,一头拴在木棒上 ,另一头栓在小方桌的一条腿上。我趴在桌子上做作业,而母亲坐在绑绳的桌子腿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案上的动静,一边做针线活。当看到有老鼠跑到箩下面得意的吃食时,母亲那时眼尖手快,狠劲把绳子一拉,老鼠就被罩在了箩内。
接下来母亲会用一个大的袋子,张开袋子口,按在案板边缘的下方,叫我慢慢的贴着案板把箩往出拉,只听“补登”一声老鼠就掉进了袋子里面,袋口一扎,便成了瓮中鳖,袋中鼠。至于后来这只鼠怎样走向生命的终结,我就不得而知了……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好的,坏的如怪兽般一股脑的奔涌而来,远方的母亲,在你的记忆里,和我还有那些快乐的记忆呢?
编委会主任:张兆昆
总顾问:朱炳明
主 编:希柏侠
视频技术:杨世英
编发:微旬刊《大文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