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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深秋的一天,整个下午,我也没能把小背篓捡满。夕阳将我疲惫的身影拉得线条似的,软软地瘫倒在东墙角。 七岁的我放下小背篓,挨着墙角倒出只有半背篓的柴禾,心里暗想,晚上又该被妈骂了。 那年月不知咋回事,大家吃不饱肚子不说,就连烧锅烧炕的柴禾也很少。大人们在农业社整天劳动,捡柴禾就成了我们小孩的事了。家里的柴禾实在接济不上的时候,父母亲就会向队长请一天假上山割柴。鸡叫头遍时,他们就拉上架子车摸黑走几十里的山路,赶天亮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割一天,才能勉强割到一架子车的柴禾。那时候公家管得严,群众只能用镰刀割柴,谁也不敢用砍刀砍树木,哪怕是枯死的树都不行。一旦被逮住,就成了挖社会主义墙角的阶级敌人,所以我们习惯叫割柴而不是砍柴。 靠山吃山,我们家就在乔山脚下,离山近,割柴较南乡人方便些,便有南乡的女子嫁到我们山村来,图的就是便于割柴。南乡人上山割柴时,第一天总是拉着架子车到女儿家歇一宿,第二天早早起来,进山割柴。这样以来,使得离山口近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柴禾还没长起来就让人割完了,只有走进大山深处,才有可能割到一架子车柴禾。那年月,谁家如果有一垛子柴禾,邻居们就会羡慕得眼睛滴血,嘴里啧啧地感叹:“看人家柴垛子大的,几个月都烧不完!”那时候,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只要在路上看到哪怕只有一匝长的柴禾都会捡回家。多年后,我走在路上还有捡柴禾的习惯,被年轻人看到了,就笑话我视柴(财)如命。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妈妈放下撅头,顾不上检查我捡回来的柴禾,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吩咐我和姐姐:“你俩赶紧睡觉去,晚上有活干。” 我刚放下的心又被妈妈的这句话揪了起来:“妈,你让我俩都睡下了还干啥活呀?”我忐忑不安地问。 “先睡去,月亮上来了叫你俩。”妈神秘地说。 “我还没吃饭呢!”我抗议道。 “吃啥吃,睡觉前不许吃饭,起来干活时再吃。”妈妈语气强硬。 “赶紧睡吧,一会儿还要干活呢。”姐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袖说。 我像烙锅盔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破了小脑袋也想不出妈妈晚上要我们干啥活。肚子也乘机凑热闹,“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我用手不停地搓揉着,好不容易将叫得疲乏的肚子哄睡着,眼皮也渐渐地沉重了起来。 “快起来,干活了!”听到姐刺耳的叫喊,我装作没听见,想赖过去。姐看我不起来,一把揭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伸手就在我的屁股蛋上扇了一巴掌,“起来吃饭啦!” 一听有饭吃,我顾不上睁开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昏黄的煤油灯下,白发苍苍的奶奶挪动着三寸金莲,颤巍巍地揭开锅盖,一股蒸汽腾空而起,奶奶一下子被白茫茫的雾气埋没。 “晚上要劳动,专门给你俩做了玉米糊糊,吃饱了好干活。”奶奶幽幽的声音从雾气里飘荡了出来。 “我妈呢?”我端起香喷喷的玉米糊糊问奶奶。 “你妈去梁赵队豆子地搂豆叶去了,吃完饭你俩背上背篓背豆叶去。”奶奶吩咐我俩。 “怎么半夜搂豆叶?”我疑惑不解地问奶奶。 “下午散工时,你妈看见沟对面梁赵队收完豆子了……”奶奶絮叨着。 瘦弱的姐姐背起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大背篓,我背起和我一般高的小背篓,我俩手拉着手,在半个月亮的光照下,向二里外的梁赵队豆子地走去。
梁赵队离我家不远,但却要穿行一片公坟地和翻过一条大沟。朦胧的月光照射在公坟茂密的柏树上,影影绰绰的树冠随着轻微的山风晃动着,树丛中不断地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鸣叫声,我俩从一座座芳草萋萋的墓堆旁慢慢地走过去,我似乎觉得那蛰伏在柏树下的坟墓里,一双双骷髅似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姐姐。我紧张地攥紧十一岁的姐姐的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发都竖起来了,两只惊恐的大眼睛不敢向旁边看一眼,手心直冒汗。姐姐的手劲却越来越大,攥得我的手指都快要粘到一起了。突然,从坟堆里飘过一道鬼灵般的蓝光。“姐——!”我好像被谁踩到了脚似的惨叫一声。 “不怕不怕——”姐姐哆嗦着声音边安慰我边用另一只手快速地摩挲着我的头顶,“头发里有电,鬼怕电不敢过来。”几百米的公坟路好像几十里,我和姐姐连滚带爬地好不容易跑出了公坟,樊家沟却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樊家沟五、六十米宽,三十几米深,沟路像长蛇一样呈“之”字型爬在沟的两边。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钻进了云层,沟底下黑乎乎的一片。我和姐姐不敢贸然下沟,站在沟边扯着哭腔喊:“妈——妈——” 妈在沟对面的豆子地里闻声赶了过来,帮我擦干了眼泪,带着我俩过沟。沟路只有五六十公分宽,太靠里背篓就撞到沟墙上了,太靠边又怕掉到沟里去。妈妈背着姐姐的大背篓,姐姐背上我的小背篓,我们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相跟着下沟。一路上妈不停地回头叮嘱:“慢点,小心脚下,慢点走……” 背着空背篓过了个沟,汗水就湿透了我们的衣裳。 踏进刚刚收获过的豆子地,踩在厚厚的豆叶上,如同踏在软乎乎的棉花包上。这时的月亮从云层里又探出了头,如水的月光静悄悄地洒落在豆子地,一地金黄色的豆叶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泛出黄灿灿的微光,好像一瓣瓣金叶子在等待着我们去收获。 “嗷——”我大叫一声,好像看见了久违的白馍馍,一头扑进妈妈堆积好的豆叶里,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股豆香,不,准确的说是豆腐的磬香潜入到了我的肺腑里,好香啊! 第二趟的时候,妈妈说什么也不让我俩过沟了。她将两背篓沉甸甸的豆叶分别送过沟来,再让我们背回家。然后,自己又返回去在空旷的豆子地里用竹耙搂,扫帚扫豆叶了。直到现在,我的眼前还会经常浮现出妈妈矮小的身影爬行在樊家沟的沟路上。 鸡叫头遍的时候,我都数不清跑了多少趟了,只觉得两腿发软,脚步蹒跚的连路都走不稳了。我接过背篓央求道:“妈,我和姐明天再来搂豆叶吧,瞌睡的实在不行了!” “不行,这又不是咱队上的豆子地,明天人家梁赵队的人来了就没咱的份儿了。”妈哄着我说,“我娃乖,咱咬咬牙,再背十几下就完了,你爹回来了让他给我娃买画书(小人书)。”我一听有画书看,劲头又上来了。 鸡叫三遍后,东方开始微微发亮,半个月亮可怜兮兮地挂在西天,失去光泽的月亮已经照不清道路了。刚刚出土的嫩嫩的纤细的麦苗一个个头上顶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滴滴亮晶晶的露珠好像童话世界里的水晶灯似的,在路的两边乖巧地为我们点亮了回家的脚灯。空气里弥漫着山菊花芬芳的清香,凛冽的山风吹得我们湿透了的脊背冰凉冰凉的,近十亩地的豆叶在黎明时分终于被我们全部打包回家了。 奶奶端着从豆叶里捡出的一碗白豆,指着靠着东墙堆如小山的豆叶,笑眯眯的对着在外干木匠活刚回家的父亲说:“看,这是你两个娃一个晚上从梁赵豆子地背回来的,今年冬咱有热炕睡了!” “不对,是我妈和我俩一起背回来的。”我争辩道。 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转过身向外走去。我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他在脸上抹了一把。 “爹,干啥去?”我大声问,“我要看画书呢!” 父亲还是一言未发,踉跄着走出了大门……
【编者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苦难对于生活在新世纪的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印象,通过本文的精彩感人描述,对于今日的幸福生活,我辈唯有倍加珍惜。那时,人们不但吃不饱、穿不暖,就连做饭的柴禾都没有,而要夜里偷偷进山去割。文章详细描写了一家三口夜里去收豆叶的感人场景,无论是奶奶为姐弟二人熬玉米粥,还是姐弟俩一起穿越坟地,以及母亲带领孩子背豆叶翻沟的场景,都有无法言喻的感动。不论是谁,读到这里,心间都是五味杂陈。困难的年月里,一大堆豆叶给予孩子的感受却是幸福的源泉,因而父亲得知这一切时,难过得落泪了。文章语言优美,心理活动及情节描写细腻传神,亲人之间的关怀洋溢于字里行间,苦难岁月里的顽强拼搏精神更值得高度赞扬。文章回味昔日苦难的同时,意在唤醒当下的我们懂得珍惜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文章叙事论理相得益彰,哲理深厚,情感浓郁,力荐赏析。【丁香编辑: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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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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