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市文学作品选
主 编：林新荣 黄春翔 曾步光
编 委：林新荣 黄春翔 曾步光 马邦城
张玉锡 胡一平 张宏瑞 黄选坚
林洁霞 包建程 倪 亮 陈丽华
陈桂芬 谢尚江
随 笔 卷
逝去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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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张宏瑞（浙江）
这是五月五日的正午。城市在各种各样的午餐声中显得一派祥和，阳光在龌里龌龊的阳台上慵倦地盘桓，谁也不认为这是个与其他正午有何二致的正午。然而，正在这时，陶伸了个长达六十秒的懒腰说：今天立夏，老法要吃蛋。
于是这个灰扑扑的正午在我感觉中突然辉煌起来。想起做小孩的时候，每到立夏总不忘用红丝线编个小网兜，把刚煮好的蛋挂在前襟，暖烘烘沉甸甸一晃一晃，这似乎意味着马上可以穿短裤，可以摇芭蕉扇乘凉，可以吃棒冰洗冷水澡，于是这一晃一晃就特别的撩人。
有点发麻地看外面被年岁搓洗得发了白的阳光，直到眼球酸胀，想着二十几年里所亲历的几百个节日，想深了，竟又像小孩子那样眉飞色舞，那些点缀节日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在正午白色的阳光里万般生动地随风起舞。
小时候的岁月似乎就在对节日的眼巴巴的等待中流去的，过了元旦有春节，过春节有妇女节、端午节、清明节、五一六一七一八一……就如天安门广场雄武的阅兵式，节日们披红挂绿排着队列伸长脖子等着。每一个节日都似乎提供给我们一种别出心裁不同凡响的快乐渲泄；春节有贪得无厌的口袋和膨胀到失去弹性的胃袋；元宵之夜满城的小孩，狐假虎威拉兔子灯践踏小弄堂大马路；端午前，各家各户的老太太皱皮疙瘩的头颈挂一绺棉纱线，坐在家门口裹出一堆小脚粽子，香飘几里；还有可以明火执仗敲诈勒索的儿童节……
总之，按市井俚俗的话叫做孩子活得有盼头！一个节日就是一次快乐一次庆曲一次目的，节日们跑马灯一样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弄得你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点缀着冗长的日子，于是孩子那丁点热切和盼望灼烧成小小一堆旺火。可随着年轮一圈一圈不厌其烦的周而复始，这堆火终于噼噼啪啪地熄下去，到了现在若不是因了节日可以窝床睡懒觉不上班或者签字画押领一份额外钞票的话，节日就如飞鸿远去留在视野里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一个黑点里，所以碰到这种既不放假又不放钱的鸡零狗碎的节日，你只忘却了。
面对节日，我们不再手舞足蹈扭秧歌。到了节日里，弄本厚书，锁上门一天不动往死里看，看到最后一个句号时，外面一场闹猛也差不多刚巧收场，什么都一如既往，唯有垃圾箱成为城市奇观。大批身着垃圾色保护服的工人师傅骂骂咧咧开出环卫所。
人其实是很会自我欺骗自我陶醉的。一方面对岁月给与我们的节日表示着一种有点老庄派头的超然；另一方面又在肆意挥霍热情和财力不断地张罗另一种更为隆重的节日——那是生命的节日。比如降生，比如披上婚纱，比如为人父人母……谁都为此忙忙碌碌，或者准备忙，或者刚忙完，都忙得意蕴非凡，为了接驾某个节日，他们热血沸腾，他们望眼欲穿，他们节衣缩食，弄得气喘吁吁战战兢兢，他们终于迎来了节日，守了圆桌等男女食客到齐，然后杯觥交错万寿无疆，然后功德圆满虽死无憾——我在别人生命的节日里经常充当食客，目睹许多的节日，愈来愈感到这好像是一支华丽辉煌的华尔兹，你已穿上红舞鞋，你滑入舞池旋舞，你不由自主，虽然你清醒地知道当华尔兹的尾音扫过你飞扬的笑容时，沉寂和尴尬早已四伏，但你实在是操纵不了你自己，这一切无法逃遁，所以在节日的光影里斟满忧郁的红酒，于酒精的燃烧和音乐的晕眩中看生命的裙裾在眼角飘忽闪过，瞬息的绚丽亦可使人陶陶然。
两种节日在我看来十分相似，一种可以经历几十次而一种一般而言只能经历一次。重复使欣喜变得廉价，而一去不返使廉价变得诗一般优美可贵。夜晚的时候我俯视城市的万家灯火，我经常为自己的怪诞弄得心烦意乱，有那么多粉红色的新婚窗帘在多情地飘拂；有那么多生日的烛光在快乐地摇曳；那些生生息息，那些离离合合，那些生命中燃烧的斑谰辉煌也只不过像跑马灯一样一圈一圈地交织出各种早已熟悉的缤纷和绚丽。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缺牙漏风的嘴巴少见多怪地啧啧啧；只消进个二三回，便不会再弄出啧啧来了。
想到此，心里释然，对于忘却立夏的事十分心安，不忘才怪呢！
五月五日下午，杨来看我，坐在红色钢析椅里，微笑着一如八年之前我所熟稔的那样。他对我说，“给我们写点东西”。过了八年，他已成了某杂志的主编，掌握了十几个人和某种级别的一批文学的生杀大权。
我想了想说“好，我写”，就写这些年来我们共同的节日和各自的节日，我想我把许多节日都经历过了，我该可以对节日是种什么东西发表些粗鄙的见解了。我把它卖给你换成哗嚓哗嚓的钞票，这就是我们的所有节日中最让我振奋的节日。
杨一声不吭。
（本文选自《瑞安文学作品选》林新荣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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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简介
林新荣，70后诗人，浙江温州人。曾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潮》《北京文学》《青年文学》《江南诗》等期刊发表过大量作品。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网络销售的有诗集《时间在这时候慢下来》《侧面》，散文集《诗歌与溪水的缠绵》等，曾主编出版《中国当代诗歌选本》《中国当代诗歌赏析》《震撼心灵的名家诗歌》《快乐心灵的寓言故事》等十多部。瑞安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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