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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五间房
一粒药守住丹田。
土坯房若小寺一般寂静。啃食昨夜梦语
羊皮袄挂在墙角，如同一封旧书信
不敢说日月短长
只说额头的皱纹又深了些许
几只鸟雀撞向红尘。
河床正日夜想念流水，我必须
学会在影子里翻找欲望
叩问一座城。看到兵马在门前叫阵
何须将对手逼上绝路
不如找个借口，煮肉，筛酒
把一条大河的宿命割断，再缝合
沿契丹的旧路来了。
此刻，已不必承受烽火之痛
我在一个叫五间房的地方，抚摸草木
像抚摸一件披风
干草垛
它守望村庄兴亡
炊烟越界。如守望脊梁的绳索
和怀里的鸦雀
争相书写诉状，无法送达
请收下微笑和温暖
大雪入狱。鱼鳞般经受年月推敲
——仿佛一个标点
卡在言语之间，那该是多么危险
有多少迷途和游子把你视为敖包哟
和童年镶在相框里
孤零零的村口，孤零零的干草垛
它把镰刀的问询
藏进发髻中
所有眼睛都害怕黑夜燃烧的样子
像遗言，镇在胸口
老街
她的影子，会像芦苇一样，垂钓十里草香
正如一场落英穿针引线，把低语缝进荒芜的牧场
我喜欢那里的险情丛生，每一座庭院都是罗网
火焰和雷鸣都恰到好处，让它穿过街口
在钟表的滴答声里不期而遇
和每一个子民共度良宵，查阅失踪很久的谱系
这巨大的墓，诉说着人间尚好。谁在世俗里雕琢遗迹
叩拜所有亲人，庇佑一池春水。额头上写满颠沛流离
它们都是黑土的遗腹子
只是一日比一日消瘦
乡音穿过莽撞的鸽群，不知行踪
被鹰隼占领的地方，或许能找回几个似曾相识的乳名
一抬头，提灯的人已酒醒大半
我认得你。我们曾是对手，也是兄弟
老屋
我准备原谅那些伤害过我的灯盏，趁那些光
游刃有余地目睹衰老和空茫
卑微各有宿命。我看见一根枯瘦的皮鞭挂在屋檐上
怀念脚印翻飞，谁在老地方等我，我又会不会等着谁
母亲说过，每一粒稻谷都会认领惦念和泪珠
如这瘦骨嶙峋的月光，敲打窗口的摇曳和疼
多像一粒饱受煎熬的种子
在我弯下身子的瞬间：藏住刀锋
那一刻，让人心怀不安，又心怀感恩
满院子都是家的味道。土墙的脊背裸露出陈年旧事
它总是不动声色，有些渴望，又有些迟疑
沉默也是一种控诉，会让光阴黯然失色
掌管每一块砖石里藏下的寒意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如一只只小兽，露出本性
追赶钟声与炊烟的去处
——童年是件易碎品
被一座村庄降服
村庄，是大地翻译过的柔情。它们把所有的金银细软
都托付给三寸黑土。一只只耳朵在试探太多期待
一道冤魂，那只是一种仪式
——黑暗里伸出一只手
在抓紧行走的光阴
救下我们：狼群，马蹄，或是暗藏的赌徒
沉默如同夜幕，亦如同夜幕下的观众
等待脊骨戳在地平线上
我有一座房屋，顶着月色，顶着隐隐的敲门声
渡河
日子被夜夜垂钓——
它们路过绝顶，催促我交出钥匙
交出一根根茫然的手指
也许是无数跌宕被收服，如同一种灾难
高过头顶。从小小缝隙里递出一把剪刀
裁剪尘世
它们还在大漠上任意走动，像一声声嘶喊，又像一位来客
那是有关寒冷和黑暗的挣扎
过河，过河
一再宣布自己无罪。
越吹越凉。喊出原野上散乱的步伐
风声里暗藏杀机
接管这个世界，你可以一饮而尽
活着，就不能勉强自己
我们都是被遗落在河床上的竹签。偶尔卜上一卦
隐隐有善良的呼声
在祖母的大红棺材前面
缓缓开放
月亮路过我的村庄
它的夜晚被两只候鸟搭救
在地上匍匐的月光
为村落刮骨疗伤。
弓弦找不到它的主人
第一道伤口
被马头琴声覆盖
那个暗藏利刃的人，在隔壁伺机下手
结局无法预料
将以什么样的对白谢幕。
长叹。
刀子太钝了
竟然无法割破大地的肌肤
只浅浅切开雾霾的诱惑
一只白狐，一盏灯
其实它只是偶尔路过
一个夜晚，就是一生
炊烟里
说一夜悄悄话，数落每一粒稻谷的幸福和苦难
比起在田野里纵横的手稿，此刻，我有足够的耐心
把一条河牵出梦境，听它叮咚作响，听它喊绿一夜春风
塞北的酒香里洗涤灵魂和肉体。尽管
一颗疲惫的心，已在词语里恭候多时
你会不会以豪爽的酒令，击伤我男人血液中的柔情
而淡淡炊烟已斟尽了琵琶和雁影
等一场凋谢等一缕光阴挤进门口，大声喊出来
在一片叶子上写下身世，仿佛自己就是一粒小小丹药
只允许它替落日写下遗嘱
炊烟是一根拽紧村落的绳索，用一生
寻找它们的亲人
不怕孩子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思念，让他们不会走得太远
尽管记忆一直在被肢解，可老屋早已生满白发
遥望一座山坡，有干净的鸟鸣漫过
像几辈子的人相互对望，善良地活着
作者简介
燕南飞，本名迟颜庆。1978年生。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草原》《草堂》《诗潮》《绿风》《延河》《奔流》《上海诗人》《散文诗》等海内外报刊。曾获科尔沁文化政府奖等多种奖项。参加星星．散文诗全国青年诗人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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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责编：何曲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