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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麓嫣丘
文/阎建明
小区附近不远处，有一座风格别致的小花园。花园坐北朝南，犹如太行山脉衍出的一块麓角。地势西高东低，酷似黄土高原剪下的一坨峦丘。花园虽小，里面却错落有致，曲径幽雅，林木葱茏，花团锦簇，婉如一个微缩了的公园盆景。让人观之入胜，赏之切情。
漫步其中，仿佛走进了李可染先生笔下那一幅幅颇具魏晋画家之神韵，唐宋墨客之风采的山水画中。游走之际，便不知不觉陷入了陶渊明先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无我之境里。
绿茵茵的狗牙根草坪覆盖着凹凸有致的麓角峦丘，随风飘来的阵阵芳草清香，沁润着渴望清新的肺腑。深深地呼吸一口，顿觉气爽神清，心旷神怡。
刚涉足小径，便被一株粗犷豪放的绯桃树肆无忌惮地拦住了去路，把一根插满粉红色桃花的枝条擩在了你的面前，让你顿生一种欲折不能，于离不去的彷徨之感。
绯桃树被金黄色的连翘花簇拥着，像众星捧月一般。情趣横生的是那绯桃花的粉红色和连翘花的金黄色相映而出的那种浓而不烈，艳而不娇的谈定神韵。这种造法自然的谈定神韵不知道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能否力随其心，堪称百代画圣的唐人吴道子焉敢开弓搭箭。
沉浸在绯桃与连翘相映成趣中的我，眼前豁然闪过一道赤色红光，迎光而去，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那株红花碧桃树上。红花碧桃与绯桃虽同属一科，但形态却迥然不同。红花碧桃没有绯桃的那种霸道张扬，倒像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纤细的枝干上没有一片绿叶，整个树冠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玫红色的花朵，被压得略微有点弯腰的树枝，反倒秀出一副姑娘马上要出嫁的矜持与温婉。
看着如此的绝艳娇姿，耳边抑或传来了刀郎唱的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来。我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只觉得靓丽的花色像一道从天而降的丹霞渲染了整个花园，博得了竞相争艳的头彩。
相形之下，玉立在红花碧桃旁边那雍雅华丽的樱李梅，风情万种的海棠花，妖娆夺目的紫叶李，高傲挺拔的榆叶梅，娇小玲玲的紫叶樱，清新淡雅的陀螺果，质朴无华的灰楸花等若多的园中佳丽们倒让我心生了些许的诧异。我不知道在花族社会里是否也存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土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丑恶现象呢。假倘存在，这些园中的佳丽们是否也心藏既生瑜莫生亮的小人之念，抑或有远离此处身更安的悖逆之意呢。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与我所思相悖。同居一隅，共处而不纠结。枝叶交错，相邻而不相残。自由绽放，竞相而不妒忌。高低各异，和合而不小我。这种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因然道法，顿生了我对自然法则的敬畏之感。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我的目光转移到那深绿色的白皮松，纹理粗犷的花曲柳，个头矮小的毛樱桃，翠绿如斯的冬青卫，色泽淡黄的金叶榆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这些一色千秋的灌木松枝与那些招蜂引蝶的宫中佳丽相比，貌似与唐代诗人朱庆余在《宫词》中描述那些被失宠的宫女们多少有点相似了，“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仿佛如此，实则不然。当走进它们世界里的时候才会豁然发现，每一个被所谓失宠了的宫女们都有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高贵品质。
那一颗颗苍翠质朴的白皮松，用自己一色千秋的身躯为这座山麓恋丘奠定了绿色的永恒。亘古而达今，那是一种多么广阔而又坚实的胸怀呢。
那一株株内敛沉稳的梣叶槭，用自己不染纤尘的风范辅佐着那风情万种的海棠花。从容而淡定，那是一种多么宽厚而又怀仁的心念呢。
那一处处纹理粗犷的花曲柳，用自己简朴无华的装束衬托着那雍雅华丽的樱李梅。舍己而及人，那是一种多么低调而又高尚的情操呢。
那一簇簇貌不惊人的毛樱桃，用自己矮小瘦弱的身躯辉映着那高傲挺拔的榆叶梅。利他而无我，那是一种多么无私而又圣洁的境界呢。
那一丛丛不惧严寒的冬青卫，用自己翠绿如斯的色泽映衬着那娇艳无比的碧桃红。相予而不取，那是一种多么上善而又崇高的品质呢。
如果没有了这种相濡以沫的朝夕相处，不见了相视而笑的互敬如宾，短下了守望相助的肝胆相照，缺失了相辅相成的交相辉映，抛弃了生死相依的和谐共生，也就失去这座小花园赋有诗情画意的钟灵绣锦了。
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过松源晨炊漆公店》诗中这样写道：“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围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诗的本意是说上山不易下山更难，在此不妨冒昧地错借一下杨兄的诗意吧。这便是：沉浸在红花碧桃前的我本就无心离去，再让我离开这座仙府瑶宫般的小花园就更不情愿了。此亦算作上山容易下山难了吧？杨兄。
天色渐渐暗了下了，在返回的路上，本不善赋诗的我却荡起了一缕诗意：花园情未了，空手握余香。风光无限好，无力挽斜阳。
作者简介
阎建明，山西省沁源县人，中国政法大学经济法学学历，山西省作家协会终生作家会员。1980年以来，曾在国家、省、市级刊物上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等100余篇。曾经的军队生活，造就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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