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徐剑铭先生
何丹萌
死人的事天天发生，倘若死者与己无甚瓜葛而纯属陌生之人，便不觉痛痒。偏偏地，那逝者与你有过无法忘怀的交往，哪怕不多，却挥之不去，这就难以释怀了。徐剑铭先生病故，我在稿纸上写下本文题目，但时过月余，也未成文章，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不写了罢，然有此文挡道，其他文思便梗塞着，竟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与剑铭先生相识，约在1984年前后。省作协在止园召开青年文学创作座谈会，他领着我和竹子，还有个名叫冯莉的女子，游离于会外，在立新街上撵着吃那一街两行的小吃。三个文学青年，屁颠屁颠跟在徐老师身后，每次都是他掏钱（那时尚无埋单一词）。他是西安文坛老江湖了，我们还懵懂未开。他向我们讲述着文坛新鲜事和古城往事，我们扑闪着眼睛聆听，对徐老师敬重和羡慕。我也疑惑过他的慷慨，是工资高？是有所图？后来终于明白，此乃性情使然，亦或有为《工人文艺》培养后备，笼络新人之情怀呢，也未必深究。那会儿，他在《工人文艺》当编辑。
之后在社会路口西安文联老址那儿，也有多次谋面。那时他与和谷等人创办《散文报》，还发过我的一篇习作。有次相遇，还打过几圈麻将，就相对熟识了一些。慢慢地知道，徐剑铭先生本是江苏丰县人，靠近刘邦故里，六岁时便随其母飘零西安，初中毕业先在搪瓷厂当工人，因文才出众，调至市工人俱乐部编辑《工人文艺》，从此终生与文字结下深缘。他在《西安晚报》当编辑时，也编发过我的好几篇稿子。忘不了那一茬可敬的老编辑，有惠于我的就有张月骞、商子雍、徐剑铭等先生。他们文风严谨，学养深厚，认真负责，持清拒浊，对于文化脉流的正扬和对文学后生的培养，功莫大焉。通过编稿中的文来札往，使我获益匪浅。有好些年头，我与徐剑铭先生再无往来，但知他就在晚报工作时，因为亲友购摩托车一事被误判受贿，且被下狱数年。后虽经平反，但毕竟为他多舛的人生命运更增添了悲剧色调。但剑铭先生确属通达不阿之人，并未因此而沉溺。正如罗丹所言：对于真正担得起艺术家这个称号的人，生活中的一切灾难，都将成为财富。他那不该遭受的狱罪，倒使他有了《死囚牢里的陪号》那样沉重而又奇特的长篇著述。到了老来，又与剑铭先生有了一些就近交往。未央区文化馆的王丽玲连年举办文学讲习班，他是由我窜请的授课老师，另还有商子雍、商子秦、孙见喜、刘炜评等人。除了讲课，还充当“新人新作”的评委。评稿会传阅稿件，发现徐剑铭先生既能秉持文宗，又能从实出发，激励新秀，严宽得当。他审读过的稿件上，圈点勾划，在纠错勘误之同时，且有简约评语附后。有一年开评稿会，下着漓漓秋雨，他撑一把破旧雨伞来了，后襟已经淋湿，说是错乘了几趟公交才找到地方。会后，我执意要开车送他，他坚辞不允，说要非弄清准确的乘车路径不可。我的散文集《冬月流水》出版，出版社要开个小型座谈会，我邀请了他。送书那天，是个炎热的正午，叩开他的家门，嫂夫人不认识我， 含疑露惑，迟迟未让门槛。剑铭先生像是正在午觉。听闻是我，让至他的书房兼客厅，他穿条大短裤，赤着膀子，坦着胖胖的肚腩，笑眯了眼，赶快让嫂夫人给我切西瓜。我吃他不吃，点支烟，在指缝间夹得很深，吸吮沉实，发出丝丝的哨音。我捧出拙著说明原委，他很快从床下摸出厚厚的两本书来，铺在腿上为我签名：“丹萌老弟正之”。一本是他的自传体小说《我在长安》，一本是长篇小说《天狼镇》。他死后我将这两本书从架上抽出翻看，时间是2016年6月29日。
他晚年住在太华路附近，靠近大明宫遗址公园，早晚常会在公园里散步，在此约见过两次。他语速沉稳，谈笑从容，观点坦荡。他说：“丹萌啊，咱俩差点成为同事呢。”我问原由，他讲述了当初省艺术馆要调他去《百花》编辑部的经过。半路搁浅，是有人告了黑状，事未成，他才去了《西安晚报》社。我们互加了微信，社会上发生什么热议，我会去他的朋友圈看看，浏览他那尖锐而又精辟的见解。这次疫情的末尾，方方的日记弄得风雨满楼，我就想了，若剑铭先生尚在，他会持什么看法呢？接着就悲伤地慨叹，徐剑铭先生也真是不会死，偏在疫情正浓的2月25日离世，武汉封了城，全国禁止聚会和出行，给他连个遗体告别的仪式也无法举行。无法在他灵前默哀，我只能将他的著作拿出来，望着书舌上他的头像，默默地注视一阵了。望着他的头像，我突然心泪潮湿。他属猴，我也属猴，他长我一轮。他说他是老猴，我是小猴，我说不小了，是中猴吧。如今，老猴走了，中猴的路还有多远？他终止在76岁上，在当今算不得高寿，罢了。而我呢，能活到他的岁数已是不错。
回顾他的一生，虽命运多舛，却刚直不阿；虽未浪得大名，却也著述丰沛。他无疑是西安文坛的俊才和快手作家，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几乎所有文学样式他都深入涉猎并娴熟而多产。《立马中条》也是他亲手赠我的，那是本记录陕西愣娃中条抗战的壮烈巨著。不少企业家，也曾因他的著书立传而传扬开来。从和谷兄口中得知，他的十四卷本文集将要出版，那会是他终生笔耕的洋洋大观。我想我即便活到他的岁数止步，能有他那么多的作品吗？薛保勤先生在歌曲《赠你一个长安》中有两句歌词：“一城文化，半城神仙。”具体对应，长安城里数得上的“神仙”都有谁呢？余以为，徐剑铭先生便是其中当之无愧的一位。如今，他真的仙逝了，入了仙班。地上少了徐剑铭，天上多了一颗星。作者简介
何丹萌，陕西省洛南县古城镇人。上海戏剧学院戏文系毕业，现为陕西省艺术馆研究馆员，中国作协会员，陕西剧协会员。1980年开始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出版有散文集《有了苦不要说》《将就屋笔记》《冬月流水》等；传记文学《贾平凹透视》《见证贾平凹》。戏剧作品有：话剧《火烧寨》（合作）；山歌剧《鸡窝洼人家》、花鼓山歌剧《天狗》；五集实景花鼓山歌电视剧《天狗》。其中山歌剧《鸡窝洼人家》1985年即获文化部农村戏剧创作奖；戏剧论文《戏曲的困境与突围》获陕西省一等奖。
秦川文化
持续关注，更多精彩资讯
注：本文图片
来源于网络，若有侵权请主动联系我们。
往期精彩链接
《秦川文化》招募签约作家
【秦川文化】周丹军（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丹凤有个鸡冠山》（散文）
【秦川文化】王玉艳（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凝望》（散文）
【秦川文化】张永麟（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护林守绿的黑脸包公》（小说）
【秦川文化】签约作家韦映沣/《春游灵宝峡》（散文）
【秦川文化】翟世康（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刘成妈》（小说）
【秦川文化】党根虎诗歌欣赏
【秦川文化】安载良、魏杰绿宝杯入围诗歌选推
【秦川文化】孙红旗（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树·鸟·人》（小说）
【秦川文化】张春峰（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荔枝树下》（小说）
【秦川文化】李杰（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三姐的金山银山》（散文）
【秦川文化】张奕、胡云昌绿宝杯入围诗歌选推
【秦川文化】曹国选（绿宝杯入围作品选推）/《环保老人的“鸡”缘》(散文）
【秦川文化】签约作家杨宏涛/清明品读先祖
【秦川文化】宋健、徐贵保绿宝杯入围诗歌选推
【秦川文化】杜智敏、闻金刚绿宝杯入围诗歌选推
秦川文化∣一个有个性的公众号《秦川文化》投稿须知
投稿邮箱:1906716164@qq.com
496879272@qq.com
注意:小说散文5000字以内
自由诗50行以内必须原创首发
长按二维码关注我们
特邀顾问：周明
顾问：任法融 叶广芩 朱文杰 吴克敬 陈长吟
何丹萌 孙见喜 李彬 史飞翔
文学策划：刘慧
书画策划：萧虎章
主编：舒优良
副主编：王天周魏志祥 万毅 惠智勇
执行主编：肖春茂 宋一凡
编委：张正阳 李亚红王冬雨 颜世玉 董刘洋杨园园
微信号：lh15991690133
无论是风里，还是在雨里，我都在这里守候着你~
【秦川文化】悼念徐剑铭先生/何丹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