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江文化】钟简单|外婆

外婆
文/钟简单
外婆出身虽非名门贵族，但也是知书达礼的大户小姐，嫁给当时家境殷实的外公，无论从那个方面比较都很门当户对，虽是家族父母一手遮天的包办，但外婆外公的婚姻还算美满，当然这份美满的背后，包涵了外婆太多的辛酸付出，同时也付出了她的宽容善良。和那个时代的所有妇女一样，外婆对于婚姻的理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生活全部以丈夫为中心，如同月亮绕着地球公转，从无言行上的叛逆，更无意识上的偏离……
尽管娘家和婆家的家境都还充实，但在那个灰暗的时代，除了有权有势的塔尖顶户，谁也难保证长时间的独善其身，虽我外婆聪慧温顺且言行谨慎。奈何政局摇摆，江河日下的动荡，扰乱了外婆相夫教子的设计程序，加上外公因赌被扫地出门，让外婆崎岖的人生道路更加坎坷。那时母亲还不到两岁，肚里还怀着没出生的小舅，本以为负气离家的外公能在某天醒悟回家，谁知他一去杳无音信，让一个娇小寡助的妇女独撑门面，那时候的外婆天天空等天天等，年年失望年年望……
外曾祖父去世后，外婆曾一路单骑寻找她的夫君，可怜出去时信心满满，回家时泪眼汪汪。传闻中那些片言只语的信息，给了她多少希望，也泼了她多少心凉。随后鬼哭狼嚎的十年文化大革命，让本就单薄的外婆更加举步维艰，即躲不掉妖魔鬼怪的暗偷明抢，也绕不开积极分子的践踏恐吓，但外婆没有倒下，带领一众儿女抓住每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可谓寸步艰辛，一路泥泞……
待到我出生的时候，外婆早以从衣食无忧的闺中小姐，熬成了愁吃愁穿的家庭主妇，我出生三天后，外婆才拎了一只比鸦雀还瘦的鸡来探望母亲，也许是外婆经历够多了，初见我时，她老人家早己波澜不惊，既无添丁进口的喜悦，更无晋级为祖的激动。当然还是把我抱起看了一眼，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呀！”
年轻时候的外婆，我意识下的概念很模糊，脑海中最早出现外婆的画面是，我跟随父母出外婆家时，她从屋里迎出来的样子，那时我还很小，外婆已经很老，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踮起一双三寸长的小脚，笑呵呵的走过来，牵着手把我领进了屋里。好象也收到过外婆的压岁钱，几毛一块的已经记不很清楚。最难忘的是外婆床后的『石灰坛子』，那里面藏着我和小表妹都很稀罕的『猫耳朵』『雪枣』『打白糖』。当然最好吃的是用纸片包裹着的『苏糖』，因为大表哥们戏弄装抢，我还哭闹着要赌气回家呢！父母于我自然是一番教训，但表哥表姐们也少不了外婆的一顿数落。因为儿女基数太大，所以外婆的外孙特别的多，逢年遇节过生日的时候，外婆家的场面很是壮观。大小不一，高矮不齐老表们我虽不认识几个，但看他们大呼小叫的甚是热闹。桌前灶后穿梭，房内屋外奔波，那个时候的外婆是快乐的，眉宇嘴角洋溢着微笑，金灿甘甜如同果挂秋天里。
虽然年事以高，但外婆不敢先老，因为大舅母早年过世，她还得挑起一家大梁，续任一府女主。外婆是能干的，无论是一家大小的衣食住行，还是龚府上下的出嫁迎娶，所有的大事小情，她总能有条不紊的布局，恰到好处的操持，拥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不输老太君的风采……
外婆走的时候，已是八十多岁，按照老一辈的传统说法，这叫喜丧。随着她老人家的遗体入土为安，我记忆里唯一的小脚女人正式谢幕，她从花开灿烂中来，走过一段崎岖的黑暗，在阳光逐渐明媚的时候，轻轻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简介
男，汉族，一九七二年四月，因经不住春天万紫千红的诱惑而出生于湖南益阳。提点山下学写者，资水河畔独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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