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树之随想(散文诗)

黄山:树之随想(散文诗)
作者简介:
黄山,鲁迅文学院第三十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出版《黄山思想录》等数十部作品,多部著作被译成英文、俄文、阿拉伯文、西班牙文、法文等语种出版,有著作参展第61届法兰克福书展。现居新疆乌鲁木齐。
树之随想(散文诗)
作者:黄山
一棵树,向我们启示宁静的力量。
你瞧,从最初一粒微小的种子落入泥土里发芽破土,到成为一株仍然微不足道的幼苗,再从不起眼的一株幼苗静静地长成一棵小树。
我们只觉得它似乎每天都是那么大,不知它在宁静中其实每时每刻都在成长,直到有一天,天上的飞鸟也在它的枝上栖息,我们オ发现它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而这棵牢不可撼的大树也许正是一只小鸟嘴角衔落的种子长成的。
一树通常比人更有耐心和毅力。如果它生长在野地幽谷里,那么它不会因为耐不住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孤独而逃避什么,它依然会在寂静中不断成长,满怀信心地增强自己抵抗灾害、战胜苦难的信心,以根深蒂固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姿态回答逆境,昂首挺胸地把生命的美丽展示给天空、大地和飞鸟。
如果它生长在繁华的城市里,那么它也不会因为抵御不住喧哗的诱惑或耐不住嘈杂的噪音而放弃自己的信念,它依然会宁静地成长,成为大街旁的宜人风景。它任何时候都不会浮躁轻薄,生命旅程中稍有微风吹过,它也只是把自己美妙的风姿展示给人们,根基却从不动摇。
如果树被人们有意识地种在某地专门用来防风沙,那么它们也不会因为日日夜夜、年复一年、辛辛苦苦地同沙魔搏斗而放弃自己的神圣职责。
它们在严酷的自然环境里顽强地生存着,宁静地恪守着自己的初衷,从幼年、青壮年,一直坚持到几十年、几百年后衰老死亡。甚至有的老树在死亡之后,也迟迟不愿离开自己坚守的那块阵地,始终不肯向沙害妥协,它仍站立着,用干枯的身躯也要把沙魔挡住。
望着一棵婆娑而宁静的树,我总有差愧的时侯。
有人说,树徒长一身翅膀,却不会飞翔。
我觉得这其实是对树的一种误解,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真正理解树。
树果真不会飞翔吗?
你去问问从树旁经过的风儿,你去问问从这棵树飞往另一棵树的鸟儿,你去问问刚才还在那一棵树顶上,此刻已飘到这棵树顶上的云儿,你再去问问延伸着绵长、细密的树根的泥土吧。
飞翔,是有多种方式和形态的,不只是我们感官能捕获的有限的某种形态。
树的飞翔,是大自然不愿轻易公开的秘密,这需要去轻叩那智慧的大门。
人们常为长在悬崖边的树担心,其实大可不必。
在我看来,内心宁静的人尚且能够行于尘世的水面而不坠,何况一棵比人更宁静的树?
它长在悬崖边,同长在平稳厚实的土地上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想要像树那样在任何环境中始终保持不卑不亢的姿态是何其难啊!
是谁使这些长在悬崖边、戈壁滩等恶劣环境里的树具备了这么强的生命力呢?
是大自然,是树的精神气质与大自然的力量相结合的结晶。
一棵树所包含的东西比我想到的东西要丰富得多。
它也是从亿万年前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地球的古老居民,它凝聚过大量的阳光、雨水、月色、雷声、霜雪、晨露。
我抚摸上千年的大树时,眼前就仿佛晃动着一些千年以来的各种各样的人物:樵夫、木匠、少女、秀才、英雄、强盗、土匪、儒夫、商贾、旅人……他们都曾像我一样抚摸过这同一棵树吗?只是那时,树的年岁或幼或长,有所不同罢了。
树的根深扎大地,而它却永恒般地思考着天空,即使它的生命里已不缺少什么,它依然会对天空充满向往和敬畏。它的思想和魂魄宁静地向上伸展,心灵却永远虔诚地仰匍匐于大地。
树的这种精神气质曾轻轻叩动过孔子柔软的心扉,他在临终前亲自掘坑提水在自家园里栽下几棵桧树。
据说,孔府的那棵2000多岁的桧树就是当年孔子亲手栽下的。无独有偶,194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赫尔曼?黑塞在告别尘世之前也曾坚持要栽下一些树。
他认为:“树木是圣物。谁能同它们交谈,谁能倾听它们的语言,谁就获悉真理。”
树,遇到了如此人物,当然是一种幸运,一种幸福。
而另一些树,在它们的生命旅程中,会遭遇另外一种人,他们手里提的不是水桶和树苗,而是斧头或电锯。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不同的命运,一万棵树,也会有一万种不同的命运,每一棵树的命运又都能映照出这个世界的命运。
假如你是一个热爱树的人,那么,我想,你心灵里时刻捕捉追寻的某种永恒,也就离你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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