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的范妮小姐(奥斯丁吐槽的五种中年大妈,其实就生活在你我身边)

热心的范妮小姐

虽然中年大叔最近惨遭各方批驳 ,但事实上,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一部分“中年大妈”才是真正的灾难。
 
“毒舌”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对这类中年大妈有一句非常刻薄的评论:

中年妇女在中国是一种自然灾害,这倒不是因为她们不好看,而是她们故意要恶心人。

王小波《黄金时代》 2012 年黄金纪念版书封

怎么会如此?在很多人眼里直率天真的王小波为何会对这一群体有如此尖锐的评论?其实早在王小波之前,在西方,简·奥斯丁老师作为一名女性,在作品中就曾非常犀利地吐槽了中年大妈们。

简·奥斯丁
 
她在《诺桑觉寺》中痛心疾首地抒发了自己的疑惑:

世上有许多这样的女人,你在同她们的交往中只会感到奇怪:天下居然会有男人喜爱她们,甚至还和她们结为夫妻。

如果你愿意花些时间去翻阅一些奥斯丁的作品,了解一下这些女人,你会发现,这些人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仿佛就生活在你身边。

恩,看来东西方在很多方面,并无一道分明的界限。下面听我细细分解:
 
 
1. “吸血鬼”式大妈:恨不得榨干身边人
 
在《理智与情感》中,作为两位女主角的嫂子,范妮在故事的开场就以自己精妙绝伦的口才和自己的丈夫达什伍德先生一唱一和夺走了继母和三个妹妹的财产。不仅如此,还将继母和妹妹们“排挤”出了庄园。
 
她与丈夫讨论要不要资助继母和妹妹们的戏剧性场面堪称经典。倘若放在今天,她循序渐进、“有理有据“的论证让《奇葩说》的辩手都得甘拜下风。

1995 年李安导演电影《理智与情感》剧照,达什伍德先生(左)和太太范妮·达什伍德(右)

尽管她和丈夫继承了丰厚的遗产,但当她得知丈夫需要资助几个妹妹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便是:少了一分钱,她的独生子将来都会变成穷光蛋。
 
凭着未雨绸缪的敏锐,聪明的范妮女士立刻建议丈夫减少资助的金额。接着,她又不遗余力地吹捧了自己的丈夫一番,说世上哪里去找这样愿意慷慨解囊的哥哥,更何况是同父异母。
 
当这一战术初步取得成效,范妮立刻乘胜追击,干脆提出妹妹们根本不需要资助,她们一出嫁自然会变得非常富裕。
 
深谋远虑的范妮还想到了将一次性的大额资助分成按年份的小额补贴这种方式的缺陷,她担心继母活的时间太长而使自己遭受损失:

人要是能领到一点年金的话,总是活个没完没了。
 
不得不承认范妮女士看问题的全面和深刻确实令人佩服。她分别对自家财产将会遭受巨大损失,寡母和妹妹们花不了什么钱、父亲根本没有资助意图等几个分论点进行了逻辑严谨的论证。最终得出了结论:

论财力,她们给你点倒差不多。
 
看到这里,单向君总觉得这种在没主见的丈夫耳边长期吹枕边风、霸占家产、排挤长辈和小姑的嫂子似曾相识。她们孜孜不倦追求的人生理想就是能够在家庭斗争中取得胜利,拥有全家财产的主导权,并在别人面前毫不吝啬地炫耀自己的满足感。
 
若范妮女士穿越到了现代,想必可以跟电视剧《欢乐颂》中女主角樊胜美的嫂子一争高下。毕竟,她们在榨干小姑方面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电视剧《欢乐颂》剧照,演员赵千紫塑造了一个不断向小姑要钱的“吸血鬼”嫂子形象

2. 嫌贫爱富式大妈:坚决以阶级立场站在鄙视链顶端
 
在《傲慢与偏见》中,不可一世的德布尔夫人绝对有资格被推选为嫌贫爱富的婆婆和丈母娘们的典型代表。
 

 2005 年电影《傲慢与偏见》剧照,英国女演员朱迪·丹奇饰演凯瑟琳·德布尔夫人

她嫌弃女主角伊丽莎白的出身,对伊丽莎白和外甥达西的恋爱横加干涉。为了阻止男女主角谈恋爱,她不辞辛苦,亲自出马前往女方家里兴师问罪,妄图用自己盛气凌人的言语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而,伊丽莎白丝毫不畏惧,进行了坚定的反抗,雄辩地捍卫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

2005 年电影《傲慢与偏见》海报,男主角达西(左)和女主角伊丽莎白·班纳特(右)

德布尔夫人跑到伊丽莎白的家里,一开始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口就不客气地评论别人家的庄园小。
 
她要求伊丽莎白告知众人和自己的的外甥达西毫无关系。在遭到明确的拒绝之后,很显然她无法维持基本的体面,试图用人身攻击来使伊丽莎白退缩:

你会不择手段地诱惑他,他一时中了邪。
你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高攀这门亲事,那是绝不会得逞的。
那小两口(她的女儿和达西先生)就要成亲,却冒出了个出身卑贱、门户低微、跟他非亲非眷的小妮子从中作梗。
 
眼见伊丽莎白根本不买账,德布尔夫人开始转向振聋发聩的灵魂质问:

难道你一点不讲体统,一点不知廉耻吗?
可你妈妈是个什么人?你舅父舅母和姨父姨母又是些什么人?
你难道不知道,他一跟你结了婚,大家都要看不起他吗?
 
女主角伊丽莎白最终秉持着“关你什么事,我乐意”的态度在这场辩论中取得了胜利。
 
这样的对话形式我们真是太熟悉了,这是某些嫌贫爱富、插手子女感情的中年妇女群体惯用的套路。她们顽固不化地践行老一套做法,努力地站在鄙视链的顶端,居高临下地想要掌控别人的情感。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套路是不是也该与时俱进了?
 

3. 做媒狂大妈:见到单身青年就两眼放光
 
在《理智与情感》中,詹宁斯太太本质上并不坏,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做媒的热爱。

《理智与情感》简·奥斯丁 200 周年纪念版书封

她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无事可做之下,她投身于给别人说亲的伟大事业。只要是能力所及,她总是充满热情,劲头十足,不放过任何一次给年轻男女说媒拉纤的机会。小说中几乎所有的年轻男女都难逃,哦不,是有幸感受过她的热心。
 
她具有敏锐的直觉和细致的观察能力。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在蛛丝马迹中发现儿女私情,并且见缝插针地暗示谁家小姐迷住了某家公子,用“揶揄”的方式对当事青年进行调侃。她只见了两次男主角布兰登上校听女主角玛丽安唱歌的情景,就百分百坚信布兰登爱上了玛丽安。
 
詹宁斯太太爱做媒倒无伤大雅,偶尔促成一桩姻缘也是功德一件,只是在社交场合将自己捕风捉影、主观臆测的八卦绯闻爆料给大家,不免有侵犯隐私之嫌。
 
最为过分的是她毫无根据地当着大家揣测布兰登的私事,对其名声造成了损害。她看到布兰登在聚会上匆匆离开就推断是因为布兰登的亲生女儿出了事。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信誓旦旦对传说中的亲生女儿进行了描述“一愣起神来很像上校”。暂且不说布兰登上校离开是因为表妹,传闻的亲生女儿也是子虚乌有。
 
快要过年了,对于各位单身青年来说,最怕的还是家里像詹宁斯太太这样的热心大妈们。看见单身男女的那一刻,她们仿佛失业许久的人找到了完美的工作。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她们不尝试着介绍一下,简直比平白错过了一个亿还令人遗憾。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说过:

做媒和做母亲是女人的两个基本欲望。
 

钱钟书《围城》书封

在释放欲望的时候,太太们是不是也该适当考虑一下他人的感受?
 

4. 与娃共生式大妈:我的世界只有孩子
 
在《诺桑觉寺》中,孩子们就是索普太太最满意的作品,能够让她在与其他太太的谈话中立于不败之地。

《诺桑觉寺》简·奥斯丁 200 周年纪念版书封

索普太太与昔日好友艾伦太太意外重逢,两人在互相恭维了彼此的容貌之后,便开始了“两张嘴巴一起动,谁也不想听对方说了什么”的无意义交谈。索普太太主要谈自己的孩子,艾伦太太主要谈自己的裙子。
 
索普太太有一大群孩子,说起话来就占据了优势。她炫耀自己三个儿子的才干:

约翰在牛津,爱德华在商裁公学,威廉从事航海,兄弟三个在各自的岗位上备受爱戴和尊敬,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们。
 
当然也不能忘记称赞三个女儿的美貌:

个子最高的是伊莎贝拉,我的大女儿。难道不是个漂亮姑娘吗?另外两个也很受人羡慕,不过,我认为还是伊莎贝拉最漂亮。”
 
索普太太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当艾伦太太夸赞别的年轻人是可爱的小伙子时,索普太太立刻以为是在赞美自己的儿子,自鸣得意地笑道:

虽然我是他母亲,但我还是要说,天下没有比他更讨人爱的小伙子了。
 
索普太太以吹嘘和溺爱子女为乐,一旦聊起孩子这个话题,滔滔不绝,不顾场合时间,不顾周围人的感受。
 
她晒的不仅是娃,晒的还是自己优秀的基因和寄托在儿女身上的对生活的无限热情。
 
 
5. 炫富式大妈:不是在炫富,就是马上要炫富了
 
在《爱玛》中,埃尔顿太太绝对是喜欢炫耀的富太太中的佼佼者。

《爱玛》简·奥斯丁 200 周年纪念版书封

 
若说埃尔顿太太能有什么杰出的技能让她在富太太们脱颖而出,想必就是她能够将任何本来无关的话题变成炫耀的载体。
 
埃尔顿太太第一次造访哈特菲尔德,一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始炫耀自己的不菲身家和显赫地位。她的嘴简直像打开就再也关不上的水龙头:她姐夫华美的枫园,奢华的四轮马车,她自己高雅的艺术修养、频繁的旅行经历、高质量的上流社会社交……
 
她炫耀姐夫的四轮马车,着重强调是宽敞的“四轮四座大马车”,不是“两轮双座轻便马车”。“四轮四座”和“大马车”紧紧地粘在一起,好像天生就是一个词语。
 
她还好为人师。当女主角爱玛用简短的回答作为对她滔滔不绝的炫耀的抗议时,她毫不自知,还准确地抓住爱玛言辞中的漏洞,开始进行毫无意义的劝说。当然,劝说的目的也是为了炫耀。
 
爱玛随口说了一句“我们这儿的人喜欢清净,宁可呆在家里”,她就开始重复道:“其实我并不主张整天不出门。我认为,关起门来与世隔绝,反倒很不好。跟外界适当地做些交往……”
 
她还自作主张要带爱玛进入社交界:

我马上就能给你介绍几个上流社会的人。只消我一封信,就能让你结识好几个朋友。
 
跟埃尔顿太太谈话是对一个人忍耐力的极大挑战。你需要一忍再忍,甚至得咬牙切齿地忍,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失礼。

这五种我们生活中常见的中年大妈,被“ 200 岁”的奥斯丁刻画的入木三分。

西蒙娜·德·波伏娃在作品《第二性》中有一个章节专门分析中年女性,她指出,女性步入中年以后,从欲望对象以及生育工具的角色中解放出来,开始了一个身份迷失以及重新定义自身的进程。

很显然,许多中年妇女陷入身份迷失、错误定义自身的泥沼无法自拔。抑或她们从来没有真正定义过自己。

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书封
 
当然,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些令人惊叹的中年女性,在她们身上,“中年”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人生本来就被更广义的东西定义着。而造成我们生活中,遇到上述五类大妈的原因,也有部分归因于历史与社会。她们只是不幸成为坏人而已。

我们无权让其他人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好在现在你知道,奥斯丁老师的犀利唇舌了——下次在不得不忍受她们的时候,想起奥斯丁的那些犀利吐槽,缓解一下内心的崩溃,然后,优雅而不露痕迹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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