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完成情况怎么写
签好合同,交完翻译稿,这几天都有一种梦境恍惚的不真实感。是很在乎这件事吗?是,但也明明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又或者是,这是一个持续两年的过程,甚至过程中放弃过出版希望,却在它真正有了眉目,慢慢尘埃落定的时候,却觉得不太真实。
“轻松冥想”公众号的文章和所有产品,并不像是一个面向用户的商业项目,更纯粹的,其实只是我在这一段时期所留下的,对于冥想,正念,开悟,乃至更形而上的一些东西,的学习笔记。这里有我的思考,实践,也少不了透过各种形式向大家介绍的各种书籍和思想。而在2016年底,我读到的这个领域我想最需要被介绍进来的书,就是Sam Harris的作品《Waking Up— A Guide to Spirituality Without Religion》,我将它的中文书名暂译为《觉醒:通往灵性的非宗教指南》。Sam Harris本人是无神论四骑士之一,一名神经科学家,坚定的反宗教反迷信斗士,但同时,也是一位非常资深的冥想修习者,一个几十年来坚定的灵性探寻者。也就只有这样的作者,能够站在科学的眼光,以人类现有的科学和哲学思想的极端,来阐释灵性和冥想。而同时,能够站在一个真正修行有所体验的冥想者角度,去说明人类现有的科学与哲学思想里,尚未能理解的,关于灵性和意识本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在2016年的年底读到这本书,大为赞叹。于是春节期间,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整整7天,开始埋头翻译此书。这本书并不好翻,海量的神经科学、宗教和哲学的专业术语,于是我花了30天的时间,才完成了第一版的翻译。那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创作冲动——一方面请朋友帮忙联系出版社,另一方面在根本不知道版权在哪里,此书是否有出版可能性的情况下,就开始翻译起来。怎么说呢?这种全然的投入和热情,或许也正是在这个领域一直钻研和思考,所带来的眼界和自信—— 我知道什么是好东西,我知道它好在哪里,而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没有第二个人有我对这种内容的热情,这种愿意付出的程度。是的,“愿意付出”的程度。与它能售出多少册无关,与它能否署上我的名字赚到多少钱,都无关。它只是我一直在寻找,真正让我兴奋的内容,那么,这个极其耗时耗力的翻译工作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更投入的学习而已。
在我27岁生日的前一天,完成了第一稿,算是送给自己那一年的生日礼物。拖了朋友帮忙联络,了解到了版权方,联络上了。却也没有很快能出版。加上其他事儿,这书就先放在了一边。2017年,去年一整年,写了很多文章,见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好像也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净了。出不出,能不能出,什么时候出,倒也真是放下了,随缘了。
到了2018年的3月,出版社终于把这本书放上了出版计划,联系上了编辑。柳暗花明。于是打开书稿,再看,哇,当时就哭出来,决定重新翻译一次……
为什么呢?
因为,经过了这一整年,我对于冥想,对于开悟,对于意识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了。也就是过去当我译这本书的时候,我能知道它字面上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当我现在再去译这本书的时候,我的体验完全不同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作者在说什么,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好像,这本书,第一次翻译的时候,在我的头脑里种了一些种子,带来一些思考和问题。而在经过这一年,学习,修行,体悟之后,猛然回头,发现这些种子,已经破土而出。
仿佛是冥冥之中,在这个时间点,它们成熟了,我才被允许,来表达它们了。
仿佛每一个灵感,每一个思想,都有生命,它们停留,考察,找出真正值得表达它们的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并非是一项工作,一项需要完成的事务。而是在对这本书的执念里,拿起,放下,再拿起的过程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自己生命的成长轨迹。我更实在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更实在地尝试了不同的流派,不同的方法去练习,我更实在地试图去表达意识,表达无我,表达那些难以表达的东西。再一次翻译第二个版本时,不再有惊为天人的赞叹,只有一种平常和朴实,就是这样的,简简单单的样子。
而我也必须承认,在重启这项翻译工作,到交稿完之后的这几天,其实并不好受。这不是一个快乐的过程,一个很high的过程,相反,这是一个令人倍感沮丧和挫折的过程,并不来自于难以翻译的哲学论述和命题,而来自于思想和语言的巨大局限性——站在人类目前最前沿的科学和哲学思想里面,要谈论心灵,谈论意识,说了所有的能说的,反驳了所有能反驳的,最后的出来的结论仍然是:开悟就只是“我”的感觉消失,而至于意识是什么,心灵与物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最后仍然只有三个字“不可说”。
是什么?什么都不是。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以前禅师这么说,嘲笑他一句,故弄玄虚。现在科学的,理性的,哲理的,学术的玩法再这么说一通,听完,无语凝噎。
那这说一阵,不是等于白说吗?仿佛看见了庄子老师笑眯眯地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老庄哲学早就说了,不可说的,别强说。超越人理解的,别强理解。了知天命,顺遂自然。你看看,你们这不是犯傻吗,自己给自己搞一些命题来把自己套进去,搞的还是解决不了的问题。还不如好好吃火锅呢。
是啊,还不如好好吃火锅呢。——这种思想问题搞久了,胃口也不好,吃火锅也不香了呢。
交完稿的第二天,我该休息一下。开车去了太古里。平时喜欢逛的衣服,一点都不想逛。那么多好吃的,一点都不想吃。喝咖啡,都不觉得香了。那天成都下着雨,我盯着雨,有一种怅然空虚的失落感——竟不知是我把“自己”丢了,还是自己把“我”给弄丢了。
我写过整本《道德经》,重新阅读《庄子》试着写出庄子,这种顺遂不强求的哲学,是极好的。承认思想和语言的局限性,然后呆在这里面,不必去问那些烧人头脑的问题。这是好哲学。去爱,去快乐,去肯定,去积极,对生命说是,对财富说是,都是好哲学,是让人幸福,也让人快乐的哲学。
但,这本《觉醒》带来的,这个纠结和痛苦的过程,恰恰是另一种价值——在语言和思想的边界里,尽最大的努力,承受最大的痛苦,把能说的,能想的,尽可能的说明白了。
或许,人需要知道的,并不需要付出那么多,走那么远,才能够真正知道,我们其实看一眼生命,明明白白的,就都知道了。然而,思考,写作,研究,乃至于沉思、冥想,皆不在于增加知识,肯定,确认,某些“积极”的含义。相反,这一切乃是否定,剔除,妄的过程。是用最大的力气去尝试,穷尽所有的可能性之后,终于放心说了一个“NO”,能够放心地说“此路不通”。白忙一场,又空掉了,虚无掉了,又是白茫茫,风萧萧。哦,但忽然,心里也踏实了,原来真是这样,空掉了,虚无掉了,白茫茫,风萧萧。
其实许多事,人本身就知道,可脑子想不清楚,语言也讲不清楚。但语言,思维,把它能讲清楚的事情,讲清楚了,就把框的边界,画在这里了。人一看,里面也就这么些东西了。框外面,管它是不可说,还是大混沌,竟也不怕了。
如果顺利的话,这本书的中文版明年初就能和大家见面了。而谨以这篇文章,纪念这一项翻译工作的收尾。也感谢这个痛苦的过程,重新赋予了我目标和力量——我想继续,认真地思考,好好地表达。
是否被理解,是别人的事儿。是否真正倾尽全力地去思考了,表达了,无憾了,其实百分之百,只是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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