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进化是由硬件和软件共同决定的,而且硬件和软件之间是互相影响的。基因就是硬件,文化是软件。基因会塑造人类文化,文化反过来也影响人类基因。这种基因与文化之间的相互作用,就叫做“基因和文化的共同进化”。
科学家们发现,在过去的1万年到4万年间,人类社会出现了一些影响极大的文化变迁,比如:驯化动物、城市化和婚姻规则的变化,作为对这些变化的反应,人类有几百个基因出现了快速的变化。
那么,这个趋势将会引领人类向着什么方向进化呢?
《蓝图》 作者:(希腊)尼古拉斯·克里斯塔基斯 译者:贾拥民
事实证明,文化之峰穿透程度之深,远远超过了人类个人的生命周期。文化可以影响我们作为一个物种所携带的基因,这就像在说山峰可以移动它们所在的山脉一样。基因与文化之间的这种相互作用就是通常所称的基因-文化共同进化的核心内容。这种理论也被称为“双重继承理论”(dual-inheritance),我们从祖先那里,既继承了遗传信息,也继承了文化信息。这个关于基因和文化的“联合视角”有三个关键因素。
第一个因素,人是文化动物。如上所述,我们创造文化的能力本身就是自然选择所塑造的一种适应形式。
第二个因素,文化的进化。文化本身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化,这个过程所遵循的逻辑,类似于自然选择。就像基因突变可以提高疾病抵抗力一样,偶然的发现可以带来更好的工具。同时,更卓越的思想可以胜过一般的想法,并被选择。
第三个因素,基因-文化共同进化。这种文化继承系统本身已经成了人类物种进化景观的一个特征,将自然选择的力量施加在我们身上。我们的基因已经进化为适应于对文化做出回应,而且那正是我们在基因层面上已经准备好要创造的文化。基因影响文化,文化影响基因。
基因-文化共同进化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与其他动物相比,人类拥有特别强大的文化能力,而且部分因为一些类似于进化的过程,文化本身还可能因时间和地点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当一个物种不得不面对非常频繁的环境变化时,社会学习的适应性就会特别强,在这种环境下,个体突变会导致形式和功能上的微小差异,但不够快,无法应付。
文化对进化影响的例子非常引人入胜。就像我们可以利用牙齿和其他骨骼化石来估计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熟食一样,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狩猎-采集者可以通过远距离追踪羚羊的方法来捕捉羚羊。猎物可能凭借短距离冲刺能力短暂地逃离猎人的视线。但是,只要狩猎者能够长时间地(比如8小时以上)跟踪动物并不让它们跑远,那么猎物就不得不反复向前冲刺,最终会因过度疲惫而倒下,从而猎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它们或抓住它们。
很多纪录片都证明了这一点。例如,我在进化生物学家丹尼尔·利伯曼(Daniel Lieberman)的书《人体的故事》中看到过这样的片段,猎人走到一只大捻角羚身边,轻轻松松就把它绑起来,就好像那是一团棉花一样,尽管大捻角羚在平时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动物。这种策略,与狮子或豹子在捕猎同样的猎物时所用的策略全然不同。
虽然长距离奔跑能力对于上面这种狩猎方法非常重要,但是这种能力本身所需要的并不限于解剖结构上的改变。人类还必须掌握这种能力:追踪特定的动物个体,甚至当它已经逃离了自己的视线时。人类不能毫无目标地见大捻角羚就追,一会儿追第一只,然后追第二只,接着又追第三只。如果每次都与一个体力充沛的新对手赛跑,人类是没有机会胜出的。
追踪动物的能力(根据动物的足迹、粪便,以及对它们行为的了解)经过很多代人的努力付出才能获得,而且必须通过精心地教和用心地学,才能传播给下一代,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很多年才能培养出一个熟练猎人的原因。
这种文化发明的出现,使适于长距离跑动的身体变化具有适应性和实用性。现代科学家可以根据化石记录所呈现的足部解剖结构的变化,来推断人类祖先是什么时候开始拥有慢速长距离跑动的能力,并推断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跟踪猎物的文化实践。
人类在过去7000年左右的时间里发明的社会秩序——其形式包括城市、市场,以及现代通信等,当然也构成我们自然选择的一个力量。人们之所以能够与陌生人互动,要感谢这些发明,而且在我看来,它们可能会改变人类的基因。
例如,作为一个物种,我们可能会变得更加聪明,因为很多人都生活在城市中,而城市文化正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能激发人,同时也越来越“高要求”。
我们几乎肯定正在进化为拥有差异化的免疫系统(以及相关的生理特征)的“动物”,这是因为,我们这个物种的成员的生活空间越来越拥挤,同时又会不时到相距越来越远的其他城市去旅行,这将导致各种各样的流行病发生。例如,在人类物种中,最近似乎出现了一种突变,这种突变赋予我们对过去几千年里因城市化和远距离旅行而流行起来的新型疾病的抵抗力。
科学家们利用现代技术手段仔细分析后证明,在过去的1万年到4万年间,作为对一些影响极大的文化变迁(如驯化动物、城市化和婚姻规则的变化)的反应,人类基因组中大约2万个基因中有几百个基因的变化速度一直在加快。基因变异中的许多变化都是在最晚近的时期发生的,有些就发生在最近几千年的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