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丽华父亲母亲的故事

父亲母亲的爱情故事
作者简介 唐丽华，网名流云，微信名清风，华容县广播电视台工作人员。二十年的工作生涯里有一半以上的编辑采访履历，这也是我人生中积累的宝贵财富，让我看到了很多真善美，更深刻感知了社会的多元。我愿以笔记生活，愿以心记感悟。文字甚好，正能为笔和心代言。
写这篇文章，缘于母亲节，缘于我想起一个很温情很浪漫的字：爱。
可是我的父亲母亲一辈子或者并不浪漫，但温情是在的。我知道。
而父亲已作古十多年，母亲也并不知道有什么母亲节。
但是，我想说，缘于我对父母的爱，缘于母亲一直心系另一个世界的父亲。
我还是忍不住想说说我眼里父母的爱情。
父亲是个种田人，但父亲又是个读书人。父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一直干着农活，直至作古。父亲一辈子爱读书爱填词作诗写对联，一些用于了生活，更多是因为他自已的爱好。
母亲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母亲节俭勤劳，一辈子忙忙碌碌于养儿育女，操持家务，精打细算，从不想吃亏，以她老人家自已的话说：穷日子里，亏吃不起。
从小到大，我没有看到父母在一起安安静静聊天过，以时尚的现代话说，他们算是不懂得交流感情吧。母亲当家。儿时的记忆里，都是母亲“指挥”父亲今天应该去干什么，这时应该去干什么。父亲则是很“听话”地服从母亲的安排。春天，该犁田了，母亲说你去找张家借条牛用一天吧，父亲便去了，然后是一天耕耘在稻田里；秋天，母亲说孩子们上学没有学费了，你去李家借点钱吧，父亲嗫嚅着说不好意思开口，母亲就问是孩子上学事大还是面子事大，父亲便极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东家西家东拼西凑（当然，很多时候父亲没有借到，然后母亲就回娘家继续借）；白天，母亲说家里好长时间没开过荤了，父亲就默默到河边撑开鱼罩，网上一两条或大或小的鱼儿；夜晚，母亲说娃娃们读书需要演草纸了，父亲便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把一叠叠废纸剪裁，然后粘贴成小本本……母亲说话粗声大气时居多，偶尔还包含指责抱怨意味，但父亲从不解释或辩驳什么，总是默默做事。
当然，作为读书人的父亲是有自已独特的爱好的，那就是“吟唱”诗词。小时候的记忆里，尤其在冬天农闲的夜晚，我经常看到父亲捧着一本书，那书完全不是我们现在的排版，是那种毛笔手抄体，字也是竖排的，然后从右往左读，这种式样的书我往往不喜欢看，所以也不明白父亲每每为什么是那么地热爱，父亲很多时候是在吟唱，那腔调、那气韵、那神态，给我感觉他就是沉浸在一种特别好的享受中。而就着这暗暗的灯光，母亲就眯着眼，拿着针线，帮我们缝补衣服或纳着鞋底。等我渐渐长大，读到“红袖添香夜读书”时，便会悄悄问父亲那样读书的夜晚有没有这份浪漫体会，父亲便笑而不语，继续问，父亲便说：你们懂什么！我不甘心，就又偷偷问母亲，母亲倒坦然：你爸爸年轻时也还蛮吸引人的，他有才呀，队上有几个嘴甜的小媳妇跟你爸仿佛关系不错，至于有没有出格，那倒可能性不大，因为你爸穷，胆子也小，这么多娃儿，又有哪个真会和你爸怎么样呢
父亲的才华还是用到养家上了的。新春佳节、乡里邻近的红白喜事，父亲的才华就成了乡亲必求的用处了。研墨、铺纸、剪裁，父亲稍一吟哦，一幅对联便成，那笔力刀锋，那字韵意境或主题，往往受到一些稍懂文墨的人称赞，更是深得东家的欢心，父亲是十分开心的，也由是得到一些烟啊酒啊的回馈，然后母亲便去兑换成盐呀茶呀等生活必须品或者换成我们学习要用的笔啊纸的。再后来，市场上有了成批的对联，除了乡邻过红白喜事外，再来求父亲写春联的少了，于是从过小年起，母亲便让父亲写好对联，包扎成束，然后母亲便带着姐姐们挨家上门去销售，以赚得一点点来过大年。这时的父亲并不快乐，仿佛卖文就是践踏了他认为神圣的文墨文笔，而母亲则安慰父亲说，咱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过日子又不丑，父亲才稍有心安。
忠厚老实的父亲，一辈子勤勉做人做事。母亲回忆时告诉我们，“大集体”时，父亲在集体喂养过猪，当过会计，但养猪的阶段，每天都是把鞋子倒提着回家的，就怕人家怀疑自已会从“公家”捞点“便宜”带点米呀糠呀什么的回家，家里娃娃饿得叫，也硬是从没顺带过任何东西回家，哪怕母亲责骂或请求；而当会计时，却因对别人的信任，为了方便人家，考虑很多农家人不会写字并承诺即时归还，便以简洁方式成全了别人借用公款，父亲却在年终时补还了亏欠公款。母亲说，父亲因此补还公家的那些钱，对一个贫困家庭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的数，父亲那段时间里便天天念叨“人心不古”，母亲除了暗自垂泪，还得劝解父亲注意以后公事公办外开导他别想不开。母亲每每现在跟我们讲述这些事情时，还满腹埋怨，说父亲迂腐、心软且蠢得死。
然而，父亲和母亲在养儿育女的一些观念上是惊人一致的。家里人口最多的时候，上有爷爷奶奶，下有几个子女，一家十一口人吃饭本是不易，母亲还经常病病痛痛的，严重的时候一天“死”去四五次。母亲以为自已过不了关了，便拉着父亲的手嘱托说她死后千万别把孩子送给别人家了，要求父亲再怎么艰难也一定要自已把孩子拉扯成人，说要苦和孩子一起苦，绝不能让孩子无依无靠，父亲便泪眼婆娑答应着母亲。而后四姐上高中、上大学时，连爷爷奶奶也反对说“女儿反正是别人家的人，读那么多书是花冤枉钱”时，父亲母亲却执意想方设法让四姐完成了学业，也因此成就了我顺利完成学业。母亲说：你们父亲自已是读书人，年轻时参加过多次相关考试，每次都有机会走出农门，只是碍于他对爷爷奶奶尽孝，“父母在，不远游”，更碍于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你们几姐妹难以维持乡间所有农活，才一次次放弃了机会，他自已错失了对命运抗争的机会，所以他更希望你们能以知识改变命运。母亲说，你父亲若还在世，享受到现在的好生活，看到你们几姐妹都过得好好的，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啊。
父亲作古后，母亲便不再住乡下老家，随同我们一起居住。但每隔一两个月，母亲是必须要回老家探望一下的。母亲说，又有一些时日没有给你们父亲开开门透透气了，怕憋着。在母亲的眼里，父亲虽然逝世，但父亲的灵魂依旧是在家里的。有时，我陪母亲一起去乡下时，感受到母亲那时脚步隔外轻便，她老人家手脚麻利打开大门后，看着父亲的照片说一句：“老倌子，我回来了，给你开开门，让你透透气”，就拿起扫帚抹布打扫卫生。不知为何，我总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就欲潸然泪下。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父亲不在身边，母亲便孤单了，她怕我们做儿女的不放心，答应跟我们住在一起，但她的心里，何时又曾放下过父亲？还有每年的清明节，母亲是要和我们一起到父亲坟头去的，看我们燃香、磕头后，母亲反而没有悲伤，就在坟前喃喃自语：老倌子，你要保佑孩子们都好哦，你看，他们都来了，好热闹滴。仿佛我们一大家人都在一个天地，而没有阴阳之隔。
父亲过世时，母亲已年过古稀，父亲过世后的这十几年，我们幸运母亲一直身体还好。母亲说：这是托你们父亲的福！你父亲死的时候跟我说过，千斤重担他一个人挑走，所有病痛他全带走了，所以才有我今天的健朗。母亲每遇一些腰酸背痛时，就会念叨：老倌子吔，你是不是又怪我冒下去看你了，我明天就去看你，你要保佑我好哦，莫让我拖累孩子们。而第二天，母亲是定要去乡下看看的，且神奇的是，母亲的腰酸背痛就好了。我一直惊讶到底是父亲在天有灵？还是母亲自已心里想着引起？
……
父亲母亲风风雨雨几十年，他们所有的情爱不同于我们现代年轻人，既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也没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他们只是一直相濡以沫，互相搀扶着过日子，一起托起了这个苦难家庭，用他们的责任和温情，给孩子们的世界带来温暖和希望！
愿天堂里的父亲安好！愿年迈母亲一直还在父亲温情留下的庇佑之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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