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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娘与李锜、李纯:
金缕一曲断人肠
她是江南名妓,风华绝代;江南水乡赋予她空灵飘逸的气质,使她在歌舞场上有着旁人不及的突出素质;她先依附地方节度使,后来成了唐宪宗的宠妃,所有的机缘都是因为她曼妙的舞姿和那曲《金缕衣》;她就是杜秋娘,唐宪宗元和以后一系列的宫廷谋杀案的见证人,在她的眼中,宦官已经把持了皇宫,操纵着皇帝的废立,她处身其中,十分厌恶宦官诸多邪恶的勾当,想要联合朝臣对宦官势力除之而后快,但她有些自不量力,那些所谓的大男人都无力锄奸,她一个弱肉女子怎么能成功呢?结果是,她被贬回民间,结束了绚丽的“折花”生涯。可以说,一曲《金缕衣》造就了杜秋娘一生所有的喜怒哀乐,这首曲子是她飘逸的灵魂,也是她一生的写照和总结。
所谓的老牛吃嫩草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这是白居易三首《忆江南》中的第三首,吴宫在今天的苏州,但不是确指,大概包括了苏州、镇江、常州、湖州一带的吴国旧地,占据了半壁江南。诗人笔下,这些地方有两个特别令人难忘的东西,一个是美酒,一个是美人。
诗人陶醉于一种叫做“竹叶春”的美酒,取自天然清泉酿造的,清冽甘醇,芳香醉人。盛在琥珀杯中,琼浆玉液似的,晶莹剔透,沉浸了一片春色。诗人斜倚在清风竹舍中,喝几口使人忘忧的小酒,心中陶然不已,江南好啊,但愿“长醉不复醒”就更好了。
还有吴地的美女,能歌善舞,诗中的娃,就是美女的意思,美女扭动窈窕的腰肢,翩然起舞,就像是醉舞在晚风前的芙蓉花一样,花姿摇曳,楚楚动人。
一看到这里的歌伎,就让诗人联想到了美女西施,她深受吴王夫差的宠爱,专门为她修了一座“馆娃宫”,每天里面笑语喧声,无限乐事。诗人也曾遇到了这样令人心动的歌伎,离别之后怎能不流连呢?诗人忍不住发问,多早晚才能重圆江南梦呢?
美酒和美女代表了江南的独特韵味,别的地方也有这两样,但总抵不过江南的更令人沉醉。江南的水好,水利万物而不争,滋育了数不清的灵秀人物,她们身上浓缩了江南水乡的细腻与精致,放大了江南旖旎风光的柔媚与情怀,书写了江南闺阁的性灵与雅致,归结起来一句话,造就了江南女子令人无限遐想的超强魅力。
杜秋娘女士就是这么一位典型的江南女子,她是镇江人,属于吴国旧地,无论是身材长相,还是能歌善舞,都足以和白居易诗中无限留恋的“吴娃”相媲美,但她却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和少女时代。
秋娘的老爸是个军人,效力于中央政府。安史之乱后唐朝陷入藩镇割据的泥塘难以自拔,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剑拔弩张。唐德宗上台后,仓促发动对藩镇的战争,希望挽回中央政府的权威,但军力财力都捉襟见肘,无力支撑局面,不得已只能虎头蛇尾的收场。杜先生就死于政府军与藩镇军队的一次交火中。
杜先生死后,遗孀萧氏带着一岁多的小秋娘艰难过活。因为思念丈夫太甚,加上生活困苦,萧氏忧郁成疾,当小秋娘三四岁的时候,也许刚刚有了记忆,就一命呜呼,到另一个世界与老公团聚去了。
亲人都走了,只剩下小秋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幸好有邻居收留,得以把小命保存下来,但社会不稳定,中央和地方打,地方跟地方也打,受苦的总是老百姓,小秋娘在邻居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到了小秋娘八岁这年,年景十分不好,从立春到夏至滴雨未下,水乡失去了润泽,庄家失去了播种时机,天灾兵祸,老百姓苦不堪言。邻居家连自己的儿女都养活不了了,小秋娘更成了累赘。
一天,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到邻居家。邻居把小秋娘拉出来给那女人看,女人说,嗯,是个美人坯子,跟我走吧!说着撂桌子上一把散碎银子,带着小秋娘就走。
邻居觉得过意不去,把钱让小秋娘带上,满脸歉意地说,秋娘啊,别怪我们,我们也是没法子!小秋娘并没要那钱,又塞到邻居手里,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默默地跟那艳冶女子走了。
小秋娘心里明白,邻居伯伯是个好人,给她吃的给她穿的,没亏待过自己。让自己孤苦无依的是可恨的战争。战争摧毁了她的梦想,摧毁了她的幸福童年。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对战争产生了极大的憎恶情绪,她恨战争,她恨发动战争的人。
艳冶女人把小秋娘带到了繁华的都市,来到一个叫做“藏娇楼”的地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秋娘才知道藏娇楼是个青楼,带她来的那位艳冶女子是这里的头牌,名叫金牡丹,色艺俱佳,藏娇楼靠她日进斗金,因此金牡丹在这里说一不二,没人敢顶撞她。
世事荒唐可笑,一面是民生凋敝,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面是婊子事业兴旺昌隆,任它外面喊杀震天,血流成河,藏娇楼内依然是温柔之乡销金之窟,纸醉金迷,这等反差令人触目惊心,也让人不禁感叹,乱世苟全性命尚且艰难,难怪有人采取了逃避的态度,游戏人间,醉生梦死。
小秋娘明白怎么回事以后,也就任命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多少抉择的能力和权力,只能听任命运的摆布。金牡丹很喜欢她,跟鸨母说,秋娘很像小时候的我,我要好好地培养她,让她成为继我之后的藏娇楼的招牌!鸨母听了非常欢喜,就嘱咐金牡丹将所能所会的才艺悉数传授给小秋娘。
小秋娘由此开始了艺妓生涯。金牡丹把她当女儿对待,教得仔细认真,琴棋书画舞蹈茶道,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典故,都亲自演练,直到小秋娘心领神会掌握了为止。
小秋娘也不敢怠慢,一点也不马虎,加上她的舞蹈天赋,短短的五年内,她就被金牡丹训练成了一位全能的,舞蹈才能尤为突出的艺妓,很快就名声鹊起。
又过了两年,到了秋娘十五岁的时候,她已是开着天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就连镇海节度使李锜先生都听说了,知道她是藏娇楼的小头牌,人长得美,才艺一流,不仅会做诗,还会为自己的诗作曲,然后排演成舞蹈,因此李锜先生十分动心,花费重金打通了金牡丹的关节,把秋娘买进府里充任歌姬。
小秋娘受够了辛苦,现在名声响亮,又有一身的才艺,不想只当一个下等的歌姬,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目前这种寄人篱下没有前途的处境。
平常的歌姬只会按照现成的程式跳舞,缺乏新意,李锜先生多次表达过腻味的感觉,可这些资质平庸的歌姬空有一副漂亮外壳,脑子不好使不会创新,秋娘看到这点,认为这就是自己命运的突破口,要想出人头地就得打动李锜先生,他就是救命稻草,是摆脱目前处境的跳板。
一天,李锜先生宴请来宾,让歌姬们准备献舞。酒宴之上,宾朋们都到了,李锜先生为了显摆自家的歌姬,让她们将所会的一一表演出来。宾朋们看后都摇头,有人就对李锜先生说,去年就是这些节目,今年还是,明年恐怕还是,这有什么意思?说的李锜先生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的,非常不自在。
这时候,秋娘派小厮跟李锜先生说了一番话,李锜先生顿时喜笑颜开,对宾朋们说,刚才那不过是开胃小菜,压轴好戏还没开始呢,列位请上眼!说这一摆手,身着华丽舞衣的秋娘从侧门徐徐而上,大厅内顿时异彩闪烁。
秋娘轻柔的扭动腰肢,全神贯注,舞姿曼妙,引起全场的轰动,纷纷兴致高昂,击掌喝彩。跳了一会儿,舞蹈由火爆转为平淡,平淡中不失大气,跌宕起伏,向大江流淌一样平静无声,但却激流暗涌,时不时地爆发出来。秋娘低声委婉地吟道: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眼光中柔情似水,气息微喘,好似空谷幽兰。众人早就绝倒,连声夸赞,直夸的李锜先生的脸上绽放了花朵一样。
李锜先生此时年过半百,但雄心不减,尤其是看过秋娘的表演之后,一股冲动油然而生,自己也要学做那少年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趁着年华尚美,应该及时享乐,不可辜负了良辰美景,妙龄佳人。
第二天,李锜先生就把秋娘收为侍妾,成就了一段老夫少妻的佳话。有人会说不知羞,这是老牛吃嫩草。是也好,不是也罢,既然老牛有情,芳草有意,吃吃也无妨。两厢情愿的事情,后人不宜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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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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