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罩鱼
朱巧英
什么叫罩？罩鱼又是怎样一回事呢？想必岸上的人很少见过，而城市人即使闻，也闻所未闻。其实，罩就如同养蟹的篓头，只是不是渔网做的，而是用篾，即把毛竹劈成一片一片的，比竹席篾大一点而已。那时候，捕鱼人都很聪明，什么生产渔具都是自制的。罩的直径大概1米，高度也约一米，对面开门。罩鱼只是如同张小簖或张丝网中的一种。此工作，一般都是男人会干。就是像如今这样的天气，我爸爸撑着一条四五米长，不足一米宽的小木船，在冰冷的太湖上，撑来撑去。远远望去，小木船树叶一般，标准的一叶之舟。而船上的人，只成了一个小黑点。每当这时，我见自己的爸爸快消失在这茫茫的太湖之中，我就会大声疾呼：“爸爸！爸爸！”。“你爸没事，不会丢的，他一会就会回来。”只有听到了妈妈的慰藉，才能让我不再失魂落魄。我十岁左右，还没上小学，父母在哪儿劳作，我就跟到哪儿。有一天中午，妈妈没有去拖虾，爸爸小歇后，对十分爱吃鱼虾的我说：“巧英，随爸罩鱼去。”冬天的鱼，如同虾，天气一寒冷，就一动不动躲在湖底。
以前，我只知道，用小簖或用丝网张鱼，从没听说过罩鱼。好奇心与新鲜感十足的我，也不怕天寒地冻，跳上小木船，就离开了妈妈呆的大木柱船。我太怕爸爸一不小心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要跟随爸爸，更要保护爸爸。我所谓的这种保护就是用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爸爸。湖上没风，反倒有点淡淡的阳光倒映在水里，同样淡淡的白云也跟屁虫一样，在水里，这儿漂几大朵，棉花似的；那儿荡一小堆，打碎了的热水瓶似的。天上的白云，就是这么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回去，躲迷藏似的。阳光么，也好像在藏猫猫躲狗狗，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被爸爸浑身上下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我缩在小船的船梢里，爸爸却树般站在小船的船头上。由于经常在岸上开会，难得下湖，爸爸显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玉树临风一样。当他裸露出好看的右臂后，那白净的皮肤一下子被冻红了，粉粉嫩嫩的，我的小眼睛好像被什么猛地刺痛了一下，那种感觉，至今还在。爸爸不紧不慢地撑着小木船，凡是被绳（稻草搓就的绳，手臂粗细，在爸爸上船后，就把三条，每条近十米长的绳拴在船头边上，然后，把这三条稻草绳并排的投入水），爸爸脚边还有一个罩鱼的罩子。凡被绳拖到的鱼，就被惊到。说时迟，那时快，爸爸一见到湖面冒起的那个黑旋涡，就拿起脚边的罩，“嗖”得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巧罩住了那个黑旋涡，那个黑旋涡便是鱼。鱼被惊醒后，想逃，但由于正处吓晕中，一时不知往哪逃好？正在原地发呆发急呢！等它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想要……但鱼的逃跑速度哪有我爸爸眼明手快投罩的速度快？从小船到那个黑旋涡之间，距离大约有七八米呢！而一口罩也足足有四斤重呢！爸爸投罩的样子就像运动员投掷标枪的样子，身姿好优美啊！上半身微微往前倾，后半身原地不动，只有一条左腿腾空而起。见此情此景，好像爸爸随时随地会摔倒一样。但就是这架势，爸爸坚持了大概有一二分钟。刚刚还在慢慢腾腾前行的小木船，也被爸爸反撑一篙，倒了回来，且很快地停了下来。
罩到的鱼，有汤味极其鲜美的鲫鱼与黑鱼，还有红烧尤为好吃的鲤鱼和草鱼以及清蒸也不错的白鱼跟黄鳝鱼，更有非常值钱的桂鱼。每次爸爸把裸露在外的手臂伸向水里，然后，举起鱼来兴致勃勃地说：“巧英，晚上有鱼吃了。”我见刚才还一点点泛红的爸爸的手臂转眼变得通红通红，好像刚被火烧着了一样，我的心疼得都快要哭了。我宁愿一个冬天吃不到鱼，也不让爸爸遭这个罪。可爸爸说：冷天不冷怎叫冷天？干活有干劲，干活的人，是不怕冷的。似懂非懂的我哭笑不得的“嗯嗯”起来。一般，爸爸撑两三个小时的船，即在湖上转两三个来回，每个来回需个把小时，就回到妈妈呆的大柱船上去了。冬天的太湖，夏天那么碧绿秋天那般金黄的芦苇如今都稀少了，蒿草也不多了，且都像湖中央的狗尾巴草那样蔫了巴叽的，又像快全秃发的老人头。不知名的野鸭一处处停留，又一群群飞走；长脚鹭鸶三三两两，比夏秋季节多多了；喜欢钻水潭的不知名的小鸟，这儿一小堆，那儿一大片，斗胆地离我们的小船反倒距离越来越近。冬天夜长日短，下午四五点钟，看上去天就快要黑了。谁说只“秋水与长天共一色”？一进入冬天，太湖水犹如黄河的水，就混浊不堪。冬水与长天也共一色了。只是我怀念爸爸罩鱼的那颗心，仍然洁净如初，温暖依旧。注：罩鱼也叫撑绳。
编辑:今夜无眠
作者简介
朱巧英，江苏苏州人，喜水爱山，亦渔亦农。爱好写作，特立独行。洪城文艺
主编：吴庆书
顾问：乔加林 孙昊 刘萍
编委：孙修军 许彩军 谢升高 谢展 桂纯友 满少萍 张修美 潘茂贵 张云婷 卓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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