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客社：守望共同的尘世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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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十大主张中有一主张是“明鬼”。
墨家所谓“明鬼”，指“明鬼神”。一是明鬼神的有与无，二是明鬼神能否赏贤罚暴。很多无神论者读后，不以为然，觉得此篇是《墨子》一书不合时宜的部分。近日，受困于如虎的疫情，闭门重读“明鬼篇”，同样是无神论者，我却有了新的领悟。
从一些资料看，夏商周三代，中国人是有宗教信仰的，且鬼神意识浓厚。2000多年前，德国哲学家雅斯贝斯所谓的“轴心时代”，我们所谓的春秋战国时期，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远离夏商周的鬼神信仰，成为实用主义者。这是中国思想界惊人大跃进。但奇怪的是，诸子百家中最富有科学精神的墨家却逆向而行，坚决提出“明鬼”主张，与新兴的无鬼论者进行针锋相对的论战。
墨家指出，天下大乱，是因为“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如果“天下之人，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天下岂会乱”？这些言论，直接把当时的天下大乱归咎于人们不再相信鬼神，不再敬畏鬼神。
墨家是个很深刻的学派，他们在知识分子们纷纷远离鬼神信仰的同时，固执地坚持“明鬼”，不太可能是简单的迷信！那是因为他们对治国之道的研究，已经到了自然科学与心理学的层面。他们明白，人世间如果要井然有序、善恶分明，无论是多么严酷的刑罚，都不及人们内心的道德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种内心的道德律，不是天生的，是集体无意识积淀与世代规训的结果，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执行赏贤罚暴的职能。古人将这种神秘的力量，臆想成了超自然的实体——“鬼神”。
墨家也无法断定鬼神究竟有没有，他们诚实地承认自已并没有见过鬼神。因此，他们从古籍与传说中找来很多例子，用来诡辩鬼神的存在。因为他们内心非常清楚，如果没有赏贤罚暴的“鬼神”，这庶民的心注定是要乱了，世界将出现“交相贼”的人间悲剧。毕竟只有少数的圣人或君子才能做到“慎独”。
“明鬼”一文，直接揭示了古代宗教产生与存在的意义，可以说是一种前宗教或原始宗教的思想。今天，距墨家兴起已经2000多年了，依我们现有的知识进步，却依然无法推翻当年墨家在“明鬼篇”中的论断。我们发现，现在社会上普遍的道德失序，确确实实与信仰缺失，心无“鬼神”有关。
如果将“明鬼”的“鬼神”置换成“未知的大自然力量”，将“明鬼”理解为“敬畏自然”与“敬畏于大自然的赏罚力量”，我们就可以发现，明鬼篇至今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伤害自然者，自然必惩之。
最近全球性的“瘟疫”横行，已经充分证明了大自然内部惊人的赏罚能力。人类一向把自已有别于自然界，动辄声称要征服自然，肆意破坏着自然，肆意食用着大量的野生生物。殊不知大自然已经在用癌症与瘟疫报复了！
我们还不能醒悟？
大自然的食物链是循环式的，捕猎人类的完美克星是——病毒。如果我们从自然的纯理性的角度来看，病毒其实也是这颗美丽星球的主人之一。从数量与生存智慧来看，显然还远甚人类。
他们以人类为宿主呀!
墨家曾指出鬼神有三种，天鬼，山川鬼、人鬼。天鬼是宇宙之未知自然力量，山川鬼，是地球之未知自然力量。两者皆为人外部之未知自然力量。所谓人鬼，则是指人内心的黑暗部分。人内心的黑暗部分，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墨家深深敬畏于来自外界与内心的未知自然力量。
儒家不语怪力乱神，只不过是因为儒家缺少深入探讨的科学精神。墨家是儒家的补钉，儒墨互补，才是中国人实现天下大治的国学理论基础。孙中山就曾呼吁过“儒墨兼用”，他提出要“依据儒家的精神，吸取墨家的精华、实践科学的精神”。
今天，如果有人把富有科学精神的墨家所认为的鬼神视为类人式的超自然事物，他是读不懂墨家的。如果把这鬼神视为不可知的自然的力量，那就会获得一个理解墨家思想的理想入口。
我们人类，无论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对大自然，还是要存有敬畏之心的。
本文首发于2020年1月30日
作者简介：林鸿东，漳州平和人，鹭客社创办人，福大当代闽台文化研究所特约研究员，厦门劳工维权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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