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 | 把老友喝上担架后,我立誓永不再劝酒

把老友喝上担架后,我立誓永不再劝酒
文 | 宋石男
▲ 二十七岁的宋石男 九眼桥的强尼·戴普
八月初,我和哈哥、志学、大风、张颖等去遂宁看望两位兄长。他们刚刚出差归来。一个出差了十年,另一个九年。这种出差,在《科雷马故事》的结尾中,有冷静而传神的描述:“妻子来接我,就像过去无数次我外出归来时那样。这一次出差的时间太长了,差不多有十七年。而最重要的是,我不是出差回家。我是从地狱归来”。
令我诧异的是,两位出差归来的兄长,没有带上任何硫磺的味道,他们平和、从容,并且丝毫未与这个时代脱节。他们内心的力量,理念的力量,犹如星辰一般,仍然闪烁着昨日的光芒。
老友重逢,必须有酒。这晚我们十一个人喝了六瓶舍得,不过主要是七个人在喝。当地朋友皆未醉,我们外地的四个喝翻了两个。志学是企业家,平常喝酒都踩假水,这天没有,喝了很多,而且没翻,一想起他平时像个大妈买菜一样在酒桌上跟我讨价还价,我就觉得鄙视,但那天的他,让我喜欢,是条汉子。大风是法国人,据说法国人只有喝红酒才会醉,喝白酒是不会倒的,所以他也没翻,最多喝高了到处喊爸爸。我被大风第七次喊爸爸的时候,终于翻了,因为这个儿子有一米九而我只有一米六八,还得把头发使劲打摩丝竖起来才行。那天我喝了接近一斤,喝得很快。人高兴的时候,激动的时候,总是喝得快。而喝得快总是容易翻。我还记得最后抱着一根柱子说了很多话,它不大搭理我,我就吐了它一身,然后还去撞它,第二天脑壳上鼓起了一个包,我以为跟谁寻衅滋事了,一问原来是自己撞的,心下不免失落。但比起哈哥来,我的醉不算什么,只是一根针划过皮肤而已。哈哥是真挨针了。他喝翻之后,人事不省,脸铁青,朋友们喊来救护车,像动物园的大象管理员一样设法把他抬上担架,送往医院,输液急救。第二天早晨一起去喝稀饭,哈哥盯着稀饭发了半天呆,然后忽然用出庭的语气对我说:“我想起来了,昨晚我遭,就是被你包谷儿整的”。我莫名其妙,心想哈哥怎么许志学附体了,他每次斗地主输给我,就是这种语气。哈哥接着说:“我开始喝得慢,就是你吼老子,哈哥,扎个喝那么慢,快点哦,补起哦!老子一慌,就开始拼命整,后来就记不清了……”哈哥没有诬告我,他说的是事实,我想起来了,我是嫌他喝得慢吼过他一嗓子,但会造成他上担架的后果,我当时绝对没有想到。吃完早餐后,哈哥把剩下的白粥打包,说不吃中午饭了,还要去重庆谈事,在动车上他就喝点粥,比较舒服。看哈哥把打包的白粥提在手中,缓缓站起,我忽然觉得非常内疚。哈哥是我的发小,智商不太高,但是人非常耿直,做事也靠谱,昨晚喝到上担架,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还好后来没事,要真喝出什么问题,我怎么向他的家人交代?他的父亲,一个老右派,性格非常好的一个老辈子,曾跟我和我父亲讲过关于他被打成右派以及后来艰辛地寻求右派改正的很长的故事,我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还有他的母亲,一个乐呵呵的老人,像普天下最常见的母亲那样温情与操劳地过了大半生,我怎么向她老人家交代?还有哈哥的妻子,一个外柔内刚的幼儿园老师,希望她和哈哥的女儿再大点能跟我学古典诗文,我怎么向她交代?还有哈哥的女儿,还在上幼儿园,她出生的第一天我就去医院看了她,我这个叔叔,又怎么向她交代?还有我和哈哥共同的发小们,小江娃,奶娃儿,熙娃儿,江伟儿,以及好人帮其他所有兄弟伙,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如果他们质问我,“哈哥这么好的兄弟,你报应怎么舍得把他喝成这样?”我该如何回答?而就算我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跪在地上啃吃泥土,我又怎么能唤回我的哈哥, 这个耿直、善良、务实,长得像冯小刚但比后者人品好多了的兄弟,认识快三十年的兄弟!我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自责,我指着酒杯与哈哥皱巴巴的脸立誓:从今往后,我再不劝哈哥的酒,也不劝任何朋友的酒。喝酒是快乐的事,自由的事,应该随意,应该各管各,不该那么咄咄逼人,不该那么强人所难。好了,现在,让我们为了哈哥的健康,也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健康,还为了不再劝人喝酒的誓言,干杯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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