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08】
端 午 杂 记
云南曲靖 何琼兰
距端午还有几天时间，市面上就陆续摆出了端午商品。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粽子。中国人的节日，都绕不开一个吃字。端午的粽子，恰如上元的汤团，中秋的月饼，是这一天有别于其他日子的标志。日期越来越近，买粽子的摊位前也越来越热闹：泡好的糯米，洗净的粽叶，还有花生、绿豆、大枣、鲜肉、蛋黄和傲娇的火腿丁……盛满各种馅料辅料的盆子摆了一桌。身材丰膄的老板娘取过粽叶，上下翻飞，只一瞬，手里的叶子已经成了口朝上的斗笠。舀一勺糯米进去，抓一撮火腿花生摁在上面，撒上适量芝麻。折叠，包裹，压实，捆扎，经过这点石成金手，一个火腿花生芝麻粽的半成品完美呈现。
案几旁有个大火炉，一口大锅在上面喷着腾腾热气。粽子放进锅里熬煮熟了，捞出来，在簸箕里沥干水分。一个混合着火腿咸香粽叶清香和花生芝麻浓香的大粽子就可以上秤买卖了。如果你有时间，当然可以亲眼见证一个粽子的诞生。如果你等不了，旁边有煮好的供你选购。那是老板昨晚在家赶制出来，专为那些时间匆忙地顾客准备的。别看现在粽子横行，在我老家，一个滇东北的彝族村寨，早年并没有端午吃粽子的习惯，也没有大多数地方约定俗成的标配——龙舟竞渡。或许因为地处边疆，当地山多，高原湖泊数量也不突出，没有能形成赛龙舟的自然条件。甚至除了知识分子和文化人，普通百姓对屈原先生也知之甚少。所以这里端午存在的意义和现在普遍认可的为了纪念三闾大夫，彰显其精神没啥关系。好像更多的是和时令有关，和当地的农耕社会有关。农历的五月初五日，时序进入春末夏初。此时，气温逐渐回暖，雨季来临。夏季的高温潮湿不仅给人的身体带来不好的感受，也给各种害虫病菌的繁衍提供了适宜的生长环境。蛇鼠虫蚁在这个季节快速繁殖壮大，它们不但是人身安全的隐患，还携带大量病菌，更是一些疾病的源头。于是祈盼安康，远离病痛，就成了这时的第一诉求。端午节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这个载体。大家清楚我们的每一个传统节日都有其主题。比如清明的追思、怀念、祭奠，就是对先人的情感表达。中秋团圆，强调的是“在一起”，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所以就算由于种种原因，一个人远离家乡，也是要“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端午亦然，它的诞生就是祈福消灾，阻击疾病。
我们祖先在长期的劳作中，在与自然日深月久的博弈下，发现了事物的特征和规律，由此习得了对抗危害的方法，知道怎么做有利。于是杀菌驱邪的东西就进入了节日清单：大蒜、雄黄、菖蒲、艾叶、马蹄香等等。看见了吧，这里确实没粽子什么事。端午这天，人们一早就开始忙碌。先将屋里屋外打扫干净，雄黄酒顺着院墙周边，屋内犄角旮旯喷撒一遍。关于雄黄酒，看过《白蛇传》的同学应该都懂，这里不多说。洒雄黄的目的就是阻止蛇类凶猛动物侵入家宅。在灭害灵发明以前，民间消灭蟑螂臭虫用的也是差不多的方法。完了把菖蒲艾叶挂门上。为何？艾叶在养生届的地位先了解一下。加之它们的气味蚊虫不喜欢，挂于门窗能有效阻止蚊虫进屋。要知道，在生活物资相对贫乏的时代，梦幻的纱罗账可不是平常家庭用得起的。要想不被蚊叮虫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它靠近。而且由于菖蒲的形状像利剑，据说还有降妖除魔保平安的意思在里头。这个应该类似春节贴门神吧！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啊！都过节了，我们大吃货国人，还记得前面提到的马蹄香否？它遍尝和风雨露，吸收日月精华，长大了，正在野地里等着你呢！这是一种药食两用的植物，百度百科说它消风散气解暑、利尿通淋去积。这东西有着奇怪的辛香，用它和腊肉炖煮，肉的咸腻被植物的辛辣中和，得以鲜润适口；而植物纤维在肉质的浸润下，终于去辛留香，使得整个屋子都笼罩在这种醇厚的味道里。酒足饭饱，该为稍后的项目做准备了。等饭菜上桌的间隙，把芽豆、连皮大蒜、鸡蛋洗净，上锅煮。这芽豆，其实就是发芽的干蚕豆，几天前就用清水泡起。现在它们已经吸收足够的水分，膨胀，舒展，幼芽萌发，可以进厨房了。之所以吃芽豆，是因为滇东北特殊的气候条件，春蚕豆质量非常好，本身就是粮食作物之一。在古代，农历四五月正是青黄不接时期，而蚕豆早已采收，正好解决老百姓的口粮问题。煮熟的芽豆软糯好吃。这种既能饱腹，又方便携带，凉了也不妨碍食用的东西，首当其冲成了出游的主要食品，一代代流传下来。大蒜大家不陌生，但都是以佐料的形式呈现，囫囵连皮煮的，现代人恐怕都没吃过。对喜欢它的人来说，煮熟的大蒜不但好吃，还没有了讨厌的臭味，由佐料进阶成零食。鸡蛋就要讲究一些，光煮熟可不行，还要用一种叫“赤红”的色素给它全身妆扮。托这些大红鸡蛋的福，空气里一下子就充满了喜庆的味道。煮这些东西不费时，你吃饭的功夫就好。全部妥当以后，装进一个红丝线捆扎的袋子，出发。今天的重头戏——游百病开始了。前面那些雄黄了菖蒲艾叶了针对的是目前当下，而健康，我们要的是“长治久安”。生命在于运动，自古皆然。于是乎，到林木清幽空气新鲜的地方徜徉奔跑，去舒展筋骨，强身健体；去野外放歌，呼吸氧气。亲友故交，左邻右舍，扶老携幼。散步亦可，嬉戏也行，总之，目的就是希冀在游玩的过程中把疾病抛之山野……累了，伴着林间清风山涧溪鸣，分食带来的食品，既解了疲乏又促进感情交流。
游山玩水能起到提振精神，愉悦身心的目的。尤其对妇女儿童或身体孱弱的老人，益处良多。心情舒朗了，身体自然会越来越好。同样，对于刚刚经过春耕的忙碌，体力消耗的壮劳力来说，这又是一次休闲放松和调养生息的机会。可见这张弛有度劳逸结合经现代科学研究证明了的先进生活方式，先祖们千年前已经身体力行，勇于实践。从这个角度来说，端午出游其实就是一项古代的全民健身运动。种种习俗，更是民间智慧的集大成。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员流动，各地的风俗习惯逐渐交流、融合、演变、发展，一些不适宜传承的被逐渐淘汰，而更多的新兴事物逐渐普及，形成新的民俗。粽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由外地逐渐渗透，走进这里的生活，慢慢成了其他地方一样的端午标配。而今粽子不但有现做现卖的，还有速冻保存的。最近几年，为了满足现代人想要长途运输、方便储存、又不喜欢速冻口感的挑剔味蕾，还发明了真空包装。现在出游，粽子已经是必备主食。担心冷了不好吃？别急，我们有保温食盒保驾护航。现在的老家农村，一些家长批评贪玩晚归的小孩时还会冲出一句“你去游百病啊？”这一声“游百病”的呵斥，既有对顽劣孩童的鞭策，又暗含希望小孩外出平安之意。端午至，百病除。2020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年份，愿我们都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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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琼兰，坐标云南曲靖，网名点墨。一个高铁从业者，也是一个阅读爱好者。在高铁上耕耘，在文字中徜徉。服务高铁是工作，静默阅读是生活。在文字与书香中体验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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